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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段锦睿的决断

庄离诀到段锦睿书房所在院落的时候,里面隐约有人声传来,他和段锦睿之间的情分与别人不同,因此,这个时候便越要守着规矩,自自然然地停下了方才还有些匆匆的脚步。

守在段锦睿书房外面的人还是胡横,两个人也是老相识,甚至胡横在许多地方帮着庄离诀,所以交谈了几句,且气氛良好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情,从胡横的嘴里,庄离诀也没有刻意套些什么重要的消息,只是漫不经心地提起方才遇到太子妃,看面色有些不对,而且是要外出的样子。

庄离诀从来不是外人,胡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淡淡地回答了,太子本性冷清,对太子妃成婚后淡淡的,再加上一直忙于公事,自然不能与普通新婚夫妻相互之间的相处比较,可能是太子妃有些委屈吧。

庄离诀垂下眼睑,心底猜测着些什么,这样的话,等会儿究竟要不要将消息告诉给段锦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倒真真的是有些为难。

胡横半眯着眼睛,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当门神,方才那个谈性颇浓的人不是他似的,两个人之间,一时间便再是无话。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里面应该谈好了事情了,静的可以,房门咔吱一声推开,庄离诀认识其中大多数人,除了户部的官员外,还有一位吏部侍郎。

房间里燃烧着袅袅的幽香,不是很浓烈,却让人闻着有种沁人心脾乃至神智一清的绝好效用,段锦睿的手中正执着一把三羊白玉执壶,男人修长的手,散发着冰白色的莹泽光芒,比起那白玉雕成的茶壶,还要多着许多不可言传的魅力。

递到眼前的小巧杯盏其中冒着袅袅的热气,在这还有些寒凉的月份里,格外的让人心暖。

庄离诀恭敬地接过,道谢,喝下一杯暖心的热茶,在段锦睿眼神示意下做到了下首的座椅上,踟蹰了一下,怕自己再不开口,等会儿就又不知道是否该开口了。

"殿下,这是他在边关的消息……"

自宽大的袖摆中抽出一份公文样式的东西,庄离诀站起身子,轻轻地放在了段锦睿的桌子上。

一直优雅而淡然地烹煮着茶水,晃悠着茶杯的男人,终于被打破了那份眉宇间淡然到了漠然的平静,手顿住,滚滚溢出的热水,只是瞬间,便没过了茶杯的口子。

"殿下……"

在庄离诀开口提醒之前,男人的手腕轻轻翻转,将倾倒了的白玉执壶立起,轻轻的,咯的一声,白玉茶壶稳稳地立在了桌案左上首。

"……"

沉思了片刻,段锦睿的声音淡淡的,冷冷的,仿佛事不关己似的:"你有没有看?"

男人的手指摩挲着公文上的封口,不经意询问了一声。

公文上的火漆封纹,除了皇帝还有专门相关负责人员之外,任是谁也不能够私自破坏,否则的话,便是一条死罪。

庄离诀的唇动了动,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为了防止有诈,送来之前,属下已经先行检查过了,请殿下恕罪!"

这不啻于承认自己私自探看朝廷公务的大罪,段锦睿的手从那个火漆印子上移开,抬头望着直直地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的雪袍男子,勾了勾唇:"他有没有事情?"

"没有事情,而且,不久前他在边关立了大功,崭露头角,现在正是得了宋承洲的……"

段锦睿的手一抬,打断了庄离诀接下来要详细地多的汇报,他的左手在自己右手扳指上摩挲:"本宫自是相信你,以后只要他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便不需要专门汇报了,毕竟,截留兵部公文的话,真的被发现,便是本宫要保住你,也有一定的难度。"

说完了之后,那本被庄离诀揣在袖子中有些时候,并且因为他一路之上的纠结而有些褶皱的公文,被男人递到了他的面前。

怔怔地伸手接过,呆呆地放入袖中。

从始至终,段锦睿都没有变过面色,他的声音,语言,表情,动作,无一不是透漏出本身刻骨的冷漠,那个为了柳墨言患得患失的男人,那个会迷茫地寻求他的帮助他的开导的男人,现在,仿佛真的是忘情绝爱,真的是练成了一身的钢筋铁骨。

庄离诀应该高兴的,应该是欢欣鼓舞的,他却觉得莫名地惆怅,却觉得,有一种刺骨的寒冷自心底溢出。

段锦睿说完了那句交代之后,便垂首静静地批示公文,审核户部前几日才送上来稽查的账本,他真的是很忙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好好关心自己新婚妻子的那些小心思,忙得没有时间去和庄离诀慢慢探讨曾经的荒唐与风花雪月,忙得,只剩下了一尊名为太子的空洞躯壳。

庄离诀俊秀的面容像是覆上了一层*,看着惨白惨白的,让人心生悚然,他像是不认识面前的人一般,久久无法回神,久久无法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男人手中的湖笔流畅地划过最后一根线条,阖上公文,终于有时间抬头,面对庄离诀异样的眼神:"怎么还没有走?本宫记得你每日这个时辰都要亲自带队巡视乾元殿的!"

庄离诀再也受不了这样不对头的段锦睿,再也受不了心底各种各样的猜测,他猛地站起身子,顾不得那些尊卑,完全忘记了那些所谓的上下君臣规矩,双手砰然一声,牢牢地按在黑玄木书案之上:"殿下,你真的放下了吗?"

段锦睿蹙了蹙眉头,很是苦恼的样子,他放下了那支再次沾满了墨汁的湖笔,抬头仰望着自上而下看着他的,却比他紧张地多的庄离诀:"离诀,应该是本宫问你,你究竟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他看着他,好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胡闹的孩子一般。

庄离诀狼狈地想要转开自己的眼珠子,他按在冰凉桌案上的手痉挛了一下,那点点传入的冰冷还有那微微一点的刺痛,让他记起了自己的初衷:"殿下若是真的放不下柳墨言的话,属下会帮助你的!"

这句话,在以前恨不得让段锦睿彻底远离柳墨言的庄离诀听到的话,必定当成是个笑话,但是,偏偏,现在却是出自他口。

段锦睿张了张口,不明所以地样子,既然话出了口,庄离诀后面的话也要容易的多,反正,他也保持不了多久的沉默,早早晚晚,总有这么一日的。

"殿下,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从小认识的殿下,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一具空壳,便只是知道公务公务公务,我认识的殿下,不是这样的,他虽然冷心冷情,却会偶尔关心那些在意他的人,他虽然认真公务,却也会在空闲时相约饮酒,他是太子殿下,更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一连串的话,没有喘气,一口气说了出来,庄离诀气息有些急促。

"说够了吗?"

段锦睿的腰背更加笔直,他仿佛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那张椅子还有一个很是舒适的倚靠,他仿佛,只会这么一种坐姿,坚韧,固执,却又有些凄凉。

"说够了……"

苦笑一声,庄离诀抚了抚额头,一阵悲哀席卷。

啪的一声,男人看也不看,便从桌案左边一堆处理好的公文中抽出了一份蓝色封皮的文书,扔到了庄离诀的面前。

即使是精神恍惚的现在,庄离诀条件反射也不慢,一下子接住了,下意识低头看去,满面惊愕,那分明是一份边关军情,柳墨言三个字,在在地显眼,让他瞪目结舌,不知所措。

他方才,演了一出独角戏?原来,段锦睿根本还是将柳墨言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庄离诀的身子僵滞在那里,面色惨然,眼神有些空茫无依。

段锦睿站起身子,冰白色的右手在庄离诀肩头轻轻地拍了一下,眉眼间没有他想象的揶揄,也没有什么歉意,而是一种郑重其事:"离诀,本宫已经娶妻了!"

这九个字,是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诉说,却宛若雷鸣,将庄离诀震醒,他下意识反驳:"可是你不爱她!"

"但是我娶了她,那么,她便是我的责任!"

段锦睿淡淡的却是不容辩驳的样子。

"柳墨言呢?"

庄离诀死死地盯视着段锦睿的眼睛,想要在其中寻找出男人的真意。

段锦睿放下了拍在庄离诀肩膀上的手,指着雪袍男子手中握紧的他方才甩出去的蓝皮文书:"他现在过得很好……"

没有我,也过的很好。而他,从决定娶妻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失去了爱恋一个人的资格,既然决定放手,为了柳墨言好,便要彻底地放手。

柳墨言是一只雄鹰,理该翱翔万里,这京城中的阴诡算计,不应该让他再牵扯进来,而段锦睿,恰恰是那风暴的中心,只要靠近他,总会被人惦记的。

庄离诀看不出那丝怅然,段锦睿早已经看了柳墨言在边关中的情况,却是与众多公文堆放在一起,没有区别,没有在意,他被一股子欣喜击中:"那殿下这是……"

他的眼睛不自觉扫向段锦睿桌案上还没有批示的小山一般高的一摞摞的公文,对方从来没有如此在公务上拼过命。

"本宫想要成为这天下的主人,离诀,你会帮我的吧?"

唇勾了勾,虽然是笑的样子,却没有一丝温暖,反而让人越发感受冰寒刺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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