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不足惧，原因就在于乌合之众这四个字。
廊坊城内的叛军，他们曾经也是武装到牙齿的武装劫匪，但两天两夜的放纵，让他们已经退化成为乌合之众。
东门城楼上，宋杰眯着的眼睛已经圆睁，阳光已经从直射慢慢变成了自上而下的俯射，但东门城外，汇聚而来的叛军却只有近万人。
尼玛！
九万大军，纵然留守一半，也应该出丁四万五千！
纵然扣除四个城门留守的八千人，也应该有三万多人！
现在呢？
不到一万人！
幸好太平错招迭出...
不对，以太平现在的实力，他也无招可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头无兵的太平，纵然想做什么也做不出来。
如果太平真的敢来攻打廊坊，那九万乌合之众也会让太平明白，乌合之众也是有尊严的，也是不容小觑的！
现在，怎么办？
望着城楼下，近万名已经牢骚满腹的叛军，宋杰骑虎难下，汗湿衣襟。
"这还需要我教？"
赵天伦很诧异，也很无语，虽说宋杰的表现让他有种自得感，但频繁被打扰，也让赵天伦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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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吧？"
宋杰抹了一把汗："老大，你说慢点，我刚刚没记下来。"
赵天伦长叹一声："@￥@@#@￥@￥*...*）！@*...*￥@*————！@...*￥...@（@@！￥@￥@*￥...*@（@（￥@）"
宋杰自习揣摩赵天伦的话，心头冷飕飕的，因为赵天伦给他的方案有点冒险，但这个方案的确可行性很大。
干了！
宋杰用力一握拳头，示意身边的护卫跟着重复他的话。
"兄弟们，想不想发财？"
近万人异口同声："想！"
"跟着我，能不能发财？"
这个问题，回答的就参差不齐，不过，意思大致都是一样的：
"能。"
"想不想继续去发财？"
这个答案就不用思索，异口同声地回答了"想"！
"我们想发财，就只能继续打土豪分田地，"宋杰陷入了亢奋状态，因为挥挥手，下面就有万众呼应，这种感觉真的很爽，"拳头攥起来，打人才有力量；同心协力，我们才能继续抢劫；如果有人不想跟我们干，那我们就打到他愿意跟我们干！"
"跟着我，你们已经发财！"
"跟着我，你们不仅会发财，还能当官！"
"现在，城内有几万头羊，你们能抓到多少头羊，你们就是他们的长官。"
"抓到一百头羊，你们就是百夫长！"
"抓到一千头羊，你们就是千夫长！"
"抓到一万头羊，你们就是万夫长！"
"想升官发财的，去抓羊吧！"
宋杰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一句，然后他身后的护卫齐声重复了最后一句，城门外近万名元兵陷入了死寂，旋即，如同火山喷发，嚎叫着冲进了廊坊城内。
这一招有效吗？
宋杰不敢保证，但他觉得应该会有效果，因为现在九万叛军中的军官被杀了不少，这两天两夜，宋杰干的最多的就是刺杀、狙杀、闷杀叛军中的军官...
百夫长...杀！
千夫长...杀！
万夫长...
只有副万夫长...杀！
到底杀了多少，有没有被误杀的，宋杰也不肯定，但他敢说，至少他铲除了接近一半的叛军基层军官。
在叛军基层军官严重匮乏的现在，这种简单的拉壮丁的方式，应该可以迅速地搭构起军队的基本框架。
这一招，赵天伦做过，而且效果不错，那他应该也可以。
灼热的目光从旁边投射过来，宋杰偏头，发现这些目光是守城门的叛军，不由得心中好笑："怎么，你们也动心了？"
守门的叛军拼命点头。
宋杰摇摇头："什么是乌合之众？刚刚城门外的是乌合之众，他们聚集起的同样是乌合之众，你觉得，单凭这些乌合之众能成事吗？"
守城门的叛军从宋杰的话中听出了不详的意味，纷纷侧目而视，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打算与宋杰拉开距离。
"我们下一步要继续北上抢劫，"宋杰瞥了一眼这些人，"到时候，打头阵的自然就是他们，而你们，则是我们的定海神针，最后出场，但收获绝对少不了你们。"
"如果你们真的想做什么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那就去吧。"
去？
谁还去！
谁去谁是傻瓜！
激荡的心情迅速平复，炽热的眼神顿时降温，城楼之上，这些叛军看向下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和嘲讽——
想当官？
官是那么好当的吗？
没听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
汝阳王府。
近在咫尺，却又难以靠近。
在汝阳王府的四周，怯薛军围困重重，单路口的据木马就设了三重之多，当然，据木马对准的方向是汝阳王府。
看这个样子，他们杀进去是没有问题的，可到时候怎么出来呢？
"嗯？"
酒楼上，赵敏皱起了眉头，因为她看到王府的厨子带着二十多人，赶着马车，堂而皇之地从王府出来，然后通过王府外面的关卡。
在关卡处，负责关卡的元兵对厨子的队伍进行了查验，但却并没有阻拦。
让其他人继续在酒楼进行监控，争取发现守卫的漏洞，赵敏则是带着两名护卫下了酒楼，去堵王府的厨子。
齐福是汉人，年龄并不大，只有二十多岁，但他同样是汝阳王府的家生子，不存在所谓的忠诚度问题，因他家生子与主家的关系是生死与共一线牵，像这种家生子是不会被任何一方其他势力接收的。
当然，被收买叛变的例外。
赵敏觉得齐福被收买叛变的可能性不大，当然，纵然齐福真的被蒙元朝廷收买，那也无妨，有桂公公这根定海神针，怕的谁来？
啪嗒。
一块石子贴地滚来，悄无声息地撞在齐福的马靴上。
顺着石子滚动的方向，齐福探眼望去，轻轻抽了一口凉气，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然后开口吆喝：
"快点，我们今天要采购的东西很多，等下小三去采购柴火，小五去采购米粮，我去老吴肉铺买些新鲜的牛肉。"
老吴肉铺算是汝阳王府的定点采购肉铺，这个地方赵敏并不知道，但既然有了名字，那就不难找到。
...
老吴肉铺。
齐福在里面转了一圈后就托辞离开，进入肉铺旁边的小巷子，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个小巷子的两头都有四五名壮汉蹲守，看似是蹲在墙角晒太阳，但事实上他们这些人恰好将这个小巷子给管制起来。
就在齐福迟疑之际，赵敏在小巷子中出现，齐福松了一口气，小心进入。
"郡主，您不该回来啊，现在王府的情况不太好，您还是尽快离开吧。"
"齐福，我爹娘的情况如何？"
赵敏摆摆手，让齐福住口，然后急切询问，虽然她能够通过中转信息了解情况，但那些都是二手、三手资料啊。
"王爷和王妃情况都好，虽然朝廷猜忌王爷，让王爷赋闲在家，但王爷其实早就想退下来了。"齐福想了想，然后不太确定开口，"只是，小王爷似乎很不高兴，经常看到小王爷黑着一张脸，而且我又一次还听到小王爷对赵天颇有微辞。"
这个是很正常的...
赵敏松了一口气，王保保对赵天伦有意见，那很正常。
不吭不哼将自己妹子拐走，作为大舅哥没有意见才怪。
更何况，王保保正值壮年，突然赋闲在家，形同软禁，心情自然不爽。
"王府安全呢，这段时间元帝有没有对王府动手？"
"有桂公公在，现在没有人敢夜探王府了。"齐福对这个似乎很得意，"郡主，您不知道啊，别说是王爷他们，纵然是小人，前段时间出来买东西，也有怯薛军随身保护，生怕我们出点意外，然后被桂公公找上门来。"
"不过，"齐福有点遗憾，"这段时间他们也不对我们进行贴身保护了。"
赵敏眯了眯眼睛，幸好没有，不然，她想与这个齐福碰面也难啊。
"齐福，如果我想进去，该怎么办？"
"郡主..."齐福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回王府不难，哪怕现在您都可以回去，怯薛军不会阻拦，但肯定会告诉朝廷。现在看来，朝廷是打算与王府对着熬，**不许出，看谁能熬过谁。如果您想悄悄回府的话，就只能晚上了，晚上的戒备就松懈多了。"
**不许出？
"齐福，按你这样说，晚上岂不也可以出来？"
"晚上出来的话，还是有风险的，如果在汝阳王府外被杀，桂公公是不会理会的。"齐福皱起眉头，"为什么会这样，可能需要去问桂公公，小人身份低下，接触不到桂公公。不过..."
齐福咬咬牙："郡主，想必这是朝廷与桂公公之间达成的协议，毕竟桂公公再强，他也不能以一当千吧？朝廷不可能无条件让步，所以桂公公可能只保王府，王府之外，则是生死由命。"
赵敏皱起眉头。
若真如此，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朝廷如果想撕破脸，方法多的是，比如纵火...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朝廷也不会选择玉石俱焚，毕竟逼急了桂公公，后果太严重了，谁也承担不起。
王府近在咫尺，进还是不进？
★★★★★
"吴老板，好久不见，听说吴老板最近生意是蒸蒸日上啊，真是恭喜恭喜。"
"李千户，上次你卖给我的三百亩良田，其中怎么有些尺寸不对啊，咱们得再合计合计。"
"哎呀，这不是张老板吗，张老板，你的买卖现在是越做越大，兄弟我能不能参一股啊？"
...
固安州城内，热闹非凡。
四邻八乡的士绅豪强尽数云集固安州，让固安州的捕快顿时吃紧起来，毕竟这些人都是一方豪强，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他们吃罪不起。
幸好，坐镇固安州的东大营大帅太平丞相考虑到这一点，调集一万官兵协助治安，让捕快们松了一口气，同时，他们心中也生出一个疑问：
太平丞相想干什么，难道打算从这些老虎嘴里抢食？
这些土豪劣绅惜金如命，让他们献出自己的婆娘不难，让他们捐献钱财，估计就难喽。
太平的打算，岂是这些捕快所能猜度。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廊坊兵变，对太平的刺激太甚，以至于太平也迅速成熟起来。
从霸州等地调遣的兵力，太平不敢用于野战，当然，他也熄了再度坑杀汉兵的念头——
一万士兵中，汉兵就占了七成之多！
现实如此残酷，太平心中的斗志并未被削弱，相反，他以这一万官兵为刀，将霸州的士绅集中起来。
宴会众士绅的地方不是酒楼，而是固安州县衙的后花园。
进入花园的众士绅停止了相互之间的寒暄，神情凝重起来，当然，也可以说是神情难看起来。
简陋的八仙桌，简陋的长条凳，这些众士绅也就忍了，毕竟大帅派兵相邀，他们不能不来，可是...
尼玛的桌子上连杯水都没有，这就太过了吧？
没错，你是官，可我们还是绅呢！
官绅官绅，缺了我们这些绅，你以为你这官就能政令通达？
在压抑的氛围中，众士绅随意就坐，然后大家沉默着等待主人的出现。
...
"诸君，"太平缓步登场，身后三步外，则是三名凶神恶煞的护卫，"招待不周，的确是本官的问题，但是，本官今天召集大家来此，不是为了喝茶饮水，而是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
"一杯水，本官还承担得起，但是，喝水的时间，本官却耽误不起，同样，诸君也耽误不起。"
太平的开场白，让众士绅面面相觑，不知太平这些话从何谈起。
"丞相若有吩咐，但请直言。"一个圆脸富态翁站起，向太平抱拳作礼，"我等必将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好，"太平拍了一下巴掌，"红巾贼赵天部的北伐，想必诸君都已经听说，不知诸君是如何看待？"
"些许跳梁小丑，朝廷覆掌可灭。"
"朝廷设立东西大营，就是为了剿灭这伙贼寇。"
"我朝官兵纵横四海，莫能抵御，剿灭这伙贼寇，还不是手到擒来。"
...
太平皱起眉头，身后的三名护卫当即上前一步，厉声呵斥："肃静！"
众士绅鸦雀无声，太平加重了语气：
"诸君，这伙贼寇现在以打土豪分田地为口号，鼓动一无所有的穷人做反，兵锋所向，难以抵抗。"
"诸君，这伙贼寇他们不仅要改朝换代，他们还要颠覆纲常。"
"他们不仅要你们的钱，还要你们的命。"
"保定城内，遍布贼寇奸细，豫王阿剌忒纳失里不得不乱世用重典，保定城内血流滚滚，人头满地，诸君不希望固安州也如此吧？"
众士绅心中嗖嗖发凉——
图穷匕见，太平意欲何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