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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外廷西配殿书房——曾经呼风唤雨的王者最喜欢一人独处的居所。多少经国大事是在这里酝酿成熟,曾经多少臣子以能走进这里蒙王召见为最高荣耀。可是如今……依旧是一人独处,却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寂寞。

除了每日送来一顿食水,以毫无尊敬可言的姿态灌喂下去,风瘫在床的老人根本见不到半个人影。大小便失禁,很多天才会有人来清理一次。就更不要说沐浴更衣整理仪容。天黑了,无人点灯;天寒了,任由屎尿在身体下结冰,都无人来点一个火盆,加一层被褥。一年多的时间,昔日至高无上的王就如同一个活死人,整个后身生满层层褥疮又疼又痒,却连伸手挠一挠都办不到。有什么言语能形容那种辛酸和绝望,这不是一个为王31年高高在上的人能够忍受的羞辱。不知多少次,他想过死,干脆咬舌自尽一了百了。可是,一想到双双罹难的爱子,一想到那个篡逆畜牲亲口向他讲述赛里斯所遭受的非人刑戮、讲述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卡玛王后的宫廷丑闻……他怎能安心闭眼?!这是他的国家呀!31年苦心经营,到头来却变成了什么模样?一年多了,他一天天的数日子,却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这样把国家交在一个没有气量、没有能力,更没有人心的畜牲手中?不!为王者无法抛却的忧心、痛心、伤心,让他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忽然,门外传来大队脚步声,风瘫在床的老人在心中切齿。无事不登门,那群没人心的畜牲又想玩什么花招?这样想时,已有大队士兵走进房间列阵,看那如临大敌的阵势……莫非是决心要做个了结?

想到这里,他努力转动眼珠看向门口,然后就在侧倒的视线中,看到一抹做梦都不敢相信的身影!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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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西配殿书房,迦罗实在吃了一惊。是,她已经想到苏毗乌利一世的境况可能会很凄惨,却万没想到会凄惨至此。肮脏床榻,让人尚未走近就忍不住遮掩口鼻;还有那躺在邋遢被褥中的老人,形同枯槁,面如死灰,让她几乎都快认不出是同一个人。

这个像干柴一样的老头子就是国王?跟在身旁的二人都不由瞪大眼睛。

奥蕾拉脱口而出:“天哪,奴隶窝棚都比这里要干净。”

阿尔也忍不住皱眉:“就算是对不认识的陌生人都未免太过分了。这……”

迦罗傲然冷声:“这是他应得的报应,卡比拉在16年前就已经告诉他了。我说的对么,苏毗乌利一世国王陛下?”

床上的老人瞪大眼睛,说不出是恐惧、惊慌,还是更多的难以置信,他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混浊声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迦罗转头看看值守在门口的哈坎苏克,也不知道是对谁而发就开口说:“很惊讶是么?不管你多么不愿意接受,我就是这么回来了。我曾经对卡玛王后说过,如今也要对你说,每个人做事,无论是非善恶终究都要自己偿还,而偿还的代价,往往都是超乎想象,始料未及。”

她走近床榻,实在很皱眉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歪头打量如今已形同废物的前代国王,冷声问:“这算是神明对你的嘲讽吗?你一心追求的祭礼,是以无辜者的鲜血为代价,而现在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岂非正是无辜者受死?不该死的都死了,只剩下该死的,还在你面前逍遥做王。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现在是何感受?”

老人哭了,痛苦的闭上眼睛,无力再承受更多讽刺。而她却还不肯罢休,啧啧感叹就摸上他像枯柴一样的手:“看看吧,这是不是就叫慢性死刑?滋味想来一定很好受。”

风凉言辞刻薄不留情,然而就在摸上手的霎那,绝望中的苏毗乌利一世却整个人猛然一震,无比惊讶的瞪大眼睛。

是的,手心一抹鲜红在传递真相,那是前日在花园餐席上割破的伤口,到来之前,她又刻意撕裂使其溢出鲜血。她要他看到!要他亲眼看到所发生的一切!

苏毗乌利一世看到了!看到他的爱子!看到荒原中淋洒的鲜血!

……我的身上流着卡比拉的血,你知道……他是怎样为我治好眼睛的吗?

旷野骤起狂风,疯狂欲死的重生过程惊天动地!

两军阵前,重新归来的王子发出震天怒吼!

……追讨弑兄大仇!诛杀埃及狼!杀!胆敢犯我疆界者,休想再有一人活着回家!

多么英武的王子,多么振奋的军心!他看到盘活死局的大反攻!看到那温柔笑脸。

……神明没有舍弃我,我又怎能舍弃百姓……

也看到战场英姿……不用等海伦布主动停战,就让他们统统滚回尼罗河的老家去!

眼泪如洪水破闸而出,这是真的吗?他的爱子,赫梯的希望……又回来了?!

脑海中飞转的画面还在继续,狂暴风雨夜,那矗立在闪电下骑马独行的人……那……那是……疯狂飞扑到眼前就听到他在诘问。

……再也不走了?

……除非我死!

凯瑟……他赋予一切厚望最钟爱的寄托!他……没死?!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活着,或许,只能归为神明眷顾的奇迹……

一时间,太过震骇的老人不敢相信这究竟是梦是真,他还活着吗?那……他在哪?为什么不回来?

……我会的,我发誓会回去顶起这片天,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还有米坦尼的征途要走,等到清算掉所有恶狼,他最钟爱的儿子发誓要回来重整河山!

房间里的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苏毗乌利一世在冷言冷语的嘲讽中忽然爆出号啕大哭,他哭得嗓音都嘶哑了,整个人在剧烈颤抖,久久不能平息。

迦罗的声音在心头追问:叙利亚王纳扎比!他在哪?有什么办法能把他送出去?送给赛里斯!

交换心中隐藏的秘密,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片刻沉默,片刻后她便起身离开,走时还不忘说一句:“慢慢熬吧,这就是逃不开的宿命!”

门口,哈坎苏克一直在努力观察,分毫细节都没有放过,然而却没有看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怎么搞的?难道她要求见面,真的只是为了看看好戏,奚落一把?

走到门口时,迦罗似乎有些头昏眼晕,一个站立不稳就向他栽过来。哈坎苏克下意识的侧身躲开,他对这个女人实在是有些顾忌的,退后几步保持距离,机灵的卫兵也连忙挡在身前。而这一边,阿尔眼疾手快扶住迦罗,却被她不客气的推开。

“避嫌!懂吗?我可不想再被人说闲话!”

她实在很懊恼的闪身离去,不知在心中暗骂了多少个该死!一番接触,她借由国王提点才看清一个问题——达鲁·赛恩斯不是重点,真正的关键是哈坎苏克!他才是掌握禁卫军和庞大暗黑势力的灵魂人物!遍布王城的庞库斯幽灵,其具体的人员配置,尤其是安插在亚比斯和狄特马索身边的眼线都是谁!这些只能通过与哈坎苏克发生接触,才能得以窥见全貌!

一计未成,万般懊恼下,她也只能在今后另寻机会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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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王宫的日子已经是第五天,对迦罗来说,只能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害喜磨人,今天在花园里,偏偏不巧竟碰上萨珊王妃的长子鲁贝尔在露天烤全羊,阵阵油腻香气随风飘来,她一个没忍住,终于还是在众目睽睽下吐出来。

萨珊王妃吓了一跳,连忙叫人去传御医。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没事。”

迦罗挥挥手,奥蕾拉连忙拽住要去传令的宫女:“阿丽娜有我们照顾就好,不用麻烦。”

萨珊王妃扶她坐进凉亭,皱眉道:“那怎么行,有病不及时医治,会出大问题的。”

不容推托执意传叫御医,迦罗只能放下脸来,冷声道:“王妃好意我心领了,但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这里的医生,我信不过!”

说完拂袖而去,坚决不给御医靠近的机会。

回到寝殿,奥蕾拉的惶恐溢于言表:“阿丽娜……你……好些了吗?”

阿尔也是一脸忧心:“是啊,御医信不过,走又走不了,这该怎么办?阿丽娜,你的脸色好差一定是生病了。如果能早点回去行宫,也好让狄特马索大人请医生……”

“好啦,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不等说完就被美少女不客气的打断,立眉瞪眼好像都快气死了。阿尔一脸茫然,怎么了?他说错什么?

奥蕾拉怎么解释?只能不耐烦的搪塞:“阿丽娜已经够烦了,你就不能安静些?把嘴闭起来,就当自己是哑巴,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行,闭嘴!阿尔岂能看不出迦罗的烦心,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只是很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为她解忧。

烦心,是啊,她怎能不烦。说起来,这实在是一对儿矛盾,一方面,她应该想办法早点离开,否则秘密穿帮是迟早的事。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告诉自己不能走,因为只有留在王宫,才有可能接触到哈坎苏克。可是……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如愿呢?在这王宫内廷,她可以编出理由找达鲁·赛恩斯见面,却很难找出理由直接找上哈坎苏克。而即便来了,见面了,也每每总是大队卫兵在侧,摆开一副警惕戒备的姿态,是让她根本没机会靠近。

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究竟该怎么办?

迦罗还没有想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这一边,萨珊王妃的关心却愈见紧密。身体不舒服,不看医生总是不行的嘛。

“阿丽娜,快看看是谁来了。”

这天午后,萨珊王妃笑意盎然领进一个人,正是狄特马索,身后还同时带进几个人。萨珊王妃柔声道:“在王宫作客,闹出病来岂不是我的罪过。我特意禀明陛下,让老大人带医生来看看,这回总该放心了吧?”

迦罗吃了一惊,脑筋飞转就在想该如何推托。

多日不见的老臣走进来已是一脸担忧:“阿丽娜,你的气色比前些日子更差了,这样拖着可不行啊。”

他指指身后的老者说:“他叫摩里甘,是和我家有多年交情的老医生了,医术精湛,阿丽娜尽管放心让他看看,保证药到病除。”

不等迦罗开口,奥蕾拉已经抢着说:“老大人好糊涂,要看病也不能在这里看啊。怎么说都应该回去行宫,除非他们痛痛快快放人走。否则在这里……哼,医生倒是老大人请的,可谁敢保证吃的药就不会有问题?在行宫好歹还有我阿妈能帮忙,在这里行吗?谁敢保证吃进嘴的就是这位医生开的药?想多加点什么不容易呢?”

听到这话,萨珊王妃第一个笑起来:“不愧是阿丽娜的身边人,连侍女都这么厉害。可是……如果要害人,在哪里都是一样有机会的,你说是么?”

奥蕾拉被噎住了,迦罗站起身,向狄特马索招招手让他来到窗前。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窗外花园,除了往来穿梭的宫女,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狄特马索不明所以:“我只看到几个宫女经过,阿丽娜……是要我看什么?”

迦罗冷然一笑:“没错,就是宫女,这是你应该看到的东西么?”

锋利言辞,还有闪烁的眼神,精明老臣立刻明白了,是说他不该来?!

狄特马索暗自一惊,虽然想不通缘由,但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惶恐退身来到萨珊王妃面前,连声道:“该死该死,是老臣一时糊涂,后宫内廷岂是外臣可以随意出入,还请王妃殿下宽容赎罪。”

说完叫上医生就急着离开。萨珊王妃连忙拦住,一脸啼笑皆非的说:“老大人这才是糊涂,我已经禀明陛下,这是陛下许可的呀。”

迦罗接口说:“王妃殿下还是让他们赶快走吧。你自己也说过,后·宫之外的是非你不懂,所以我要告诉你,我生病,一时半刻是死不了人的,可是他们……再耽延片时,说不定就是人头落地了。”

此言一出,随行的医生都吓得变色,萨珊王妃不明白:“为什么?经陛下许可进入内廷,怎么可能人头落地。”

迦罗笑了:“说一句王妃不爱听的话,你的男人你还不了解?他能有多少宽容气量?他平时都会这样关心一个女人生不生病?哼,如此轻易就容许外臣出入后·宫,还同时带着好几个陌生男人……还请原谅,对他的好心,我消受不起。”

萨珊王妃愣住了,而狄特马索已经再不废话,匆匆带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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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等都离去后,阿尔急切问道:“阿丽娜,你说……狄特马索大人会有麻烦吗?”

迦罗摇摇头:“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这番安排目的何在。是察觉到什么带人来试探?可是看萨珊王妃的表现又不太像。可如果说是真心来给她看病……那家伙应该是不会乐见她与狄特马索发生接触的。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迦罗想着想着就眯起眼,莫非……这与前几日与苏毗乌利一世见面有关?鲜血做媒介,她一切都看得清楚。那些家伙之所以能留一个风瘫废物到今天,就是因为还没有挖出哈图萨斯地底世界的秘密。而想到那些密道……没错,第一次在马尔杜克神殿曝光,哈坎苏克是在场的!那么,安排狄特马索到来……

迦罗隐隐有些明白了,这应该是试探吧?试探她前几日与苏毗乌利一世见面究竟目的何在,如果有什么收获,或者要做什么……那唯有通过可以信赖的人才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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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做?直接赶走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君臣’二人不由瞠目结舌。关于真心用意,迦罗没猜错。只不过,此番安排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引诱更恰当。王宫内廷她孤立无援,乍见可以信靠的人,难保不会急于做什么,只要引她出手露出马脚,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掏出密道的真相。可谁知……她居然什么都没做!

达鲁·赛恩斯眉头紧锁:“是她真的没打算做什么……还是被她看穿了?”

哈坎苏克沉默不语,老实说,他几十年为官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让他从心底感到不安的对手。自从那个女人从血里冒出来,重现奥斯坦行宫,局势似乎就开始发生逆转。纵然占据王城,他们的主动权却被迅速压缩。四王子骤然重归,一下子就让生死存亡都变成了未知数!所以,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对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反复斟酌仔细揣测,一旦被她钻了空子,或许后果就是无可挽回!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说:“亚比斯的军团今日已经开拔,明天,最迟后天,就让她回奥斯坦行宫吧。”

达鲁·赛恩斯一愣:“扣在王宫,不是更好吗?”

哈坎苏克摇摇头:“不行,要求面见那个老头子已经是个危险信号,这一次她或许只是探路真的没有做什么,但继续留下,我敢保证她会打密道的主意!你不要忘了,王宫里,有能开启密道的机关!而且是唯一能够开启的机关!”

达鲁·赛恩斯动容道:“你说过,那老头子是一次醉酒后才失言吐露天机!这么多年,你就没想办法找出这个秘密吗?”

哈坎苏克沉吟道:“自从听说我就一直在留意这件事,但他好像从没开启过那些密道。唯一的一次……应该就是驱逐那个女人的时候,我记得夜深时他把自己关在西配殿书房,命我在外看守不准任何人进来。他走进去,随即灭了所有灯火,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我在窗外试着叫过几次,至少过了两个钟点才传出回应。”

达鲁·赛恩斯皱眉道:“所以你断定,开启机关一定在西配殿书房。可是……既然书房里是唯一能开启密道的地方,那当初在马尔杜克神殿,那个女人又是怎么钻进去的?”

哈坎苏克面色阴沉:“这也是我一直都没想通的地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女人要做什么,一定不会放过这些密道,所以,不能给她任何有可能得逞的机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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