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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脚步声让迦罗骤然惊醒,十几个大汉悄然而至,一句话不说已绞断禁锢在足踝上的锁链,架起她向外走。迦罗几乎是被硬拖出来的,突然降临的变故透出不祥的味道。他们想干什么?莫非……是到了最后时刻?王子回来了?

不容她看清外面,身边大汉已用黑布蒙了眼。感觉中是上了马车,马嘶颠簸,似乎走了一段很远的路。随后下车继续生拉硬拽向前走,他们的动作粗暴至极,迦罗拼命想护住肚子,可惜怎样都办不到。

一股浓重的腥臊气息扑面而来,她听到四周此起彼伏奇怪的声音。这时,拖拽她前行的家伙终于停住了,“嘭”的一声将她扔倒在地,拿掉眼上的黑布,迦罗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座黝黑坑洞中!

坑洞四周分布着无数木栅,迦罗看过去才吃了一惊,这些粗大木栅围起来的,竟然是一个接一个的兽笼!每间兽笼至少关着四五只腥口獠牙的非洲花斑鬣狗,粗略数算,围绕坑洞一圈的兽笼,数量少说也有四五十头!此时,鬣狗都显得格外亢奋,此起彼伏发出嚎叫,还不时用锋利獠牙啃咬着木栅,看样子似乎恨不得立刻就能冲出来!

迦罗瞪大眼睛,一时间几乎忘了呼吸,他们想干什么?

坑洞上方传来狰狞冷笑:“怎么?害怕了?因为你和肚子里的孽种,都即将成为野兽的美餐?”

迦罗吃了一惊,抬起头,就看到达鲁·赛恩斯站在足有十几米高的坑洞上口,跟在身旁的还有那一介弄臣扈布托,此刻都面无表情注视着她。

达鲁·赛恩斯悠然开口,告诉她:“这里是兽苑,是专门豢养野兽的地方。你应该听说过吧,王子成材所要通过的考验之一,就是要与猛兽搏斗!那些野兽,平日就被养在这里!”

他指指脚下深坑,笑意盎然的说:“这里本是狮子坑,为了你,才特意换成了花斑鬣狗。嘿,谁让你是阿丽娜呢?都说你有驯服狮子的本领,所以,我可不想让一顿大餐变成交友。尽管死心吧,这些家伙都已经饿了好几天,它们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这顿美餐的!”

迦罗听明白了,也因此倍感心惊:“你要杀我?你想毁掉唯一能够保命的谈判筹码?”

“谈判筹码?”

达鲁·赛恩斯哈哈大笑,重新低下头来已是满目凶光,一字一句的说:“那需要一个前提,就是我还想去谈判!如果已经根本不想了,还有谁需要什么狗屁筹码?!”

迦罗心头一颤,他……

达鲁·赛恩斯咬牙恨声:“如果等在明天的是报复、是惩罚、是生不如死的清算戏码,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去为可怜兮兮的苟活度日绞尽脑汁?是,我知道我完了,知道自己不再有明天,所以宁可在明天到来之前做一个了断!你这个魔鬼附身的女人!不是预言我的末日结局吗?奉送给我獠牙利齿?好啊,现在就先让你来品尝一番是什么滋味!就算是死,我也要先让你带着肚子里的孽种下地狱!”

迦罗越听越心惊,是的,她已从这家伙的眼睛里看到必死的决心,因此下意识的摸向肚皮。她摸到孩子的跃动,眼泪‘唰’的流下来。为什么?他们的孩子总也逃不掉胎死腹中的命运?为什么不能容他看一眼这个世界?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呀!

头顶传来达鲁·赛恩斯的冷酷喝令:“开兽笼!”

站在兽笼顶上的家奴大汉拉动木杠,第一个笼子开闸了,眼看三四只大鬣狗嚎叫着扑面而来,迦罗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然而就在这时,‘呼’的一声,一道劲风擦面而过,野兽的嚎叫随即变成撕心裂肺的惨呼。坑洞里骚动起来,迦罗睁开眼,才发现冲在最前面的一只大鬣狗,竟已被一根长矛钉死在地。

锋利长矛相继从身后飞来,噗噗几声,率先出笼的三四只大鬣狗已尽皆毙命。几道身影紧随而至,刀光利箭横扫处,站在兽笼上方的十几个家奴大汉也在眨眼皆毙命!

迦罗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布赫?亚比斯?!

“阿丽娜!”

随着声音,一股人潮蜂拥而至,率先扑过来的一张脸已是热泪横流。

“大姐?!”

当确信不是眼花,迦罗也难以自制的激动起来,绝望深渊中挣扎日久,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三姐妹、奥蕾拉、桑提阿妈还有阿尔,众人一窝蜂的冲上来护住她,而这一边,亚比斯、布赫率领营救兵勇干掉所有家奴,及时挡住即将开笼的第二个木栅,稳定住情势才抬头看向洞顶元凶。

骤起变故,达鲁·赛恩斯大吃一惊,下意识开口大喝:“来人!快来人!”

坑洞下方传来鲁邦尼的哈哈大笑:“你亲手下的*,还指望有谁能来救你吗?”

在他身旁,伊赛亚则笑嘻嘻看向扈布托:“呦,好久不见啊扈布托。多谢多谢,要不是你及时送来消息,巴依尔还真要发愁该怎么完成任务呢。”

达鲁·赛恩斯瞠目结舌,霍然转头看向扈布托:“你……”

亚比斯搭箭在弦,怒喝道:“达鲁·赛恩斯,你恶事做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惊慌之下,篡逆君王连退几大步,离开坑口,逃离众人视线。鲁邦尼见状当即大喝:“扈布托,你还愣着干什么?若想重投三王子殿下,总要带着功劳回去才行!放跑那家伙,当心你的未来也要大打折扣!”

洞顶上方传来骚动,怒喝、惊呼……忽然,达鲁·赛恩斯竟从十几米高的洞顶失足滚下来!扈布托胸膛起伏快要喘不上气,他完全被吓慌了,不敢相信这些家伙居然在第一时间就把他卖出去!他想说什么,可惜已经没有机会,愤怒主公霍然拔剑迎面扑来。

“畜牲!!!”

以一个自幼学习剑术的王子的身手而言,扈布托这一介文官本是逃无可逃。只可惜达鲁·赛恩斯忘了一件事——他现在已经是被扭断一只脚的瘸子,扈布托极度惊骇下,完全是下意识的就夺过拐杖顺势一推。脚下站立不稳,他一剑还没有劈出去,一声惊呼竟已从洞顶失足滚落!顺着墙壁一路滚到众人脚前,重摔之下,另一条腿赫然也被生生摔断!

剧痛,惨呼,达鲁·赛恩斯躺在地上已经根本站不起来。亚比斯拔出利剑走上前,冷声道:“知道一个人心尽丧的王,最后会是怎么死吗?那就是死于背叛!”

说着,他就要一剑刺向咽喉。

“等等!”

拦阻亚比斯,众人搀扶下,迦罗慢慢走过来,看着倒地不起满面惊恐的王,冷冷吐出几个字:“野兽饿了!”

亚比斯心领神会,冷笑中抄起一根长矛,‘嘭’的一声直穿肩膀,将他死死钉在地上。鲜血喷涌,达鲁·赛恩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拼命挣扎想拔出长矛,可惜就是办不到!布赫一挥手:“开兽笼!”

霎那间,营救兵勇跳上木栅令所有闸门洞开,众人迅速退去,只留下数十头花斑鬣狗一窝蜂冲向散发血腥气息的美味大餐!

“不!不!啊————!!”

血腥味道刺激兽性大发,饥饿的野兽首先便从长矛钉穿的伤口开始撕咬餐食,无数利齿獠牙在眼前乱晃,而他竟要活生生看着这一切——谁让鬣狗不是狮子呢?非洲大草原上臭名昭著的‘扫荡机器’,无论死的活的烂的臭的,就没有它们不吃的东西。而偏偏这种杂食清扫机没有标准猎食动物的习惯,都不懂得先咬上咽喉令猎物毙命!

末日结局?难道这就是他曾经看到过的末日结局?!还有什么死法会比被生生吃掉更令人疯狂,洞顶上,目睹这一幕的扈布托被当场吓疯,而凄惨沦为兽口美食的家伙……惨叫中,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谁能让他立刻咽气以求解脱!

*********

营救众人带着迦罗迅速撤离,她这才发现沿途的士兵居然全都七七八八歪在地上睡着了!达鲁·赛恩斯与哈坎苏克彻底决裂,是他亲手策划给禁卫军下了*,目的竟是为了杀她!听到大姐讲述经过,迦罗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疯了!”

伊赛亚不无感慨的说:“是啊,疯狂的人,到最后居然是亲手安排自己疯狂的死法,恐怕他做梦都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腥膻落幕吧?哼,王权,古往今来,这东西真不知害了多少人呀!”

正说时,忽然有开路士兵跑来报告:“不好了,换岗的禁卫军已经发现异常,有大队人马向这边扑过来了。”

鲁邦尼忙问迦罗:“阿丽娜,遍布王城的密道有没有落在那些家伙手里?”

迦罗摇摇头:“除了让狄特马索转交西蒙一份地图,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伊赛亚说:“这就好,这附近有密道出入口吗?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就是最好的藏身地!”

迦罗张望四周,忽然看到不远处半山上的一角宫殿:“那是什么地方?”

众人连忙望过去,鲁邦尼第一个认出来:“是金星神殿!没错,是金星神殿的后围墙!”

于是,迦罗指引众人直奔金星神殿。

严禁人丁出入,原本在此职守的士兵都是纳肯顿的部下,掩护进殿自然没二话,一路顺利走到曾经关押叙利亚王的地下密室,迦罗找准地方,伸出带血的手在墙上一摸,一道石门赫然洞开。

伊赛亚瞪大眼睛:“不是吧?摸一把就能开门?”

大姐取笑他:“别以为风尘游侠就是百事通,你没见过的新鲜事还多着呢,快走。”

深入密道,直至走出足够远,确认不会被外面听到动静,众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亚比斯扯掉披风铺在地上,布赫小心放下迦罗。

伊赛亚手举火把四处张望,第一次见识这个地下王国的人,都难免要为它的庞大规模所震慑:“老天,像迷宫一样,这绝对不是一朝一代就能完成的大工程啊!”

眼见他越走越远,萨莉连忙大叫:“快回来!知道是迷宫还敢乱走,当心走丢!”

迦罗躺在地上,显然已是精疲力尽,虚弱的问:“就躲在这里吗?要躲到什么时候?”

亚比斯说:“我们收到消息时已经派人分头报信,南方的赫尔什亲王,还有三王子殿下都会速调援兵,伊兹密尔的人马赶过来比较近,最快五六日,最迟也不会超过十天,哈图萨斯就会重新回到我们手中!”

奥蕾拉摘下身后背负的包裹,笑道:“阿丽娜不用担心,看,每人带一份,连食水都准备好了,我们只要安心等在这里。到王城重见天日时,狄特马索大人和西蒙都会给我们报信的。”

因为抓着大姐的手,迦罗清晰看到数月来发生的一切,眼泪‘唰’的泉涌而出:“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在哈尔帕?已经和赛里斯汇合了?”

大姐纳岚微笑点头,伸手替她擦试眼泪:“是啊,我们的殿下就要回来了,重逢的日子已近在眼前!”

这一边,鲁邦尼用随身携带的羊皮写好最新报告,亚比斯叫过几个稳重士兵,将密道中辨认方向的标记指给他们看。

“将这封信出城送交伊尔汗,让他火速转呈伊兹密尔和哈尔帕,务必要快!”

士兵领命正要走,谁知这时,密道里骤然传来响亮的敲击声!

声声敲击震得人心头发慌,伊赛亚第一个反应过来:“糟了!有人在开凿密道!”

*********

王子率军星夜兼程直奔哈图萨斯,事实证明,凯瑟·穆尔希利之名就是最好的开路旗!有王子旌旗高高飘扬,数万精锐铁骑摆出阵容已足够威慑人心!一路上所过领地城池,纷纷躬身大开坦途。

快马加鞭,王子一刻都不想停,到这天费因斯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殿下,连续急行军已超过3天,这样下去就算人能顶得住,马匹也吃不消啊。还是放缓一下速度吧,后面的步兵团已经掉队很远了。”

狄雅歌也深表赞同:“是啊,我们都知道殿下着急,可是到达后能保持战斗力才是根本。如果在路上就累垮了,到了哈图萨斯又该怎么办?”

凯瑟王子慨然长叹,真的,他的心乱极了,因此即使明知犯了行军大忌也不想停下来。3日夜连续赶路,他自已又何尝不是早已熬到满眼血丝。

想了想,他终于妥协:“好吧,今夜安营,让大家都在帐篷里睡个好觉。”

终于能有机会休息,几乎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数万大军在野外扎营,架起的饭锅却还不到几百个,实在是超过八成的士兵都已经累到懒得吃饭,草草搭起帐篷就直接钻进去呼呼大睡了。

跟从王子的亲随阵营中,首先第一个马格休斯就快散架了,事实上,从急行军第二天开始他就在马背上再也呆不住,只能躺进拉粮草的马车,像伤员一样被人拖着走。还有少年阿布,体力也已严重透支,下马时只觉得两条腿都不会走路了。看到一群将领大人还能安排布防警戒一大堆的啰嗦事,走来走去都不见有人坐下来歇口气,他想不佩服都难哦。

吃晚饭时凑到马格休斯身边,阿布实在很感慨的问:“学者先生,你知不知道赫梯究竟有多大呀?一直不停的走,感觉都好像快走到天边了。”

马格休斯嘿嘿一笑,指指正在为晚餐忙碌的木法萨:“还记得我们和他碰面的时候吗?是在一道很壮观的瀑布前。”

阿布点点头,他当然记得,在甜水瀑,那还是离开巴比伦后,他们遇见的第一拨认识王子的人呢。

马格休斯告诉他:“那道瀑布就在米坦尼的边境,从那里开始直到现在,你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赫梯版图!”

阿布瞠目结舌,不是吧?那他们实在已经走了好久好久,而且是到现在还没有走完?!他看看王子,小声问:“你是说……这么广阔的土地都是属于殿下的?!”

马格休斯又是一笑:“虽然现在还差一点,但是没错,赫梯国土都会属于他!”

阿布想不乍舌都难了,脱口而出:“天哪,这么说,殿下就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地主!”

马格休斯咯咯大笑起来:“地主?好贴切的说法,只不过……要做这么一大片土地的主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哦。”

*********

夜深了,明明已是疲倦至极,王子却就是睡不着。走出帐篷遥望星空,不由自主,一颗心已在漫天星光下默默祈祷。

他多么希望能长出一双翅膀,立刻就能飞回哈图萨斯。那里是他的家,有他最在乎的一切!到今天,内忧外患均已告解,却惟有最关心的人还都落在生死不明地,这让他如何能不急?不知多少次在心中反复权衡,能被那些家伙用来做筹码的人质,一是母子,二,就是父王!但是父王的情况总应该能好一些,毕竟,那同样也是达鲁·赛恩斯的生身之父,他若敢对自己的父亲痛下杀手,也就真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相比父王,最危险的还是她!凯瑟王子心知肚明,达鲁·赛恩斯痛恨迦罗,甚至比痛恨他们兄弟更甚!他会做些什么呢?此时此刻有没有伤害她?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孩子,是否安然无恙?这些恼人的问题盘踞脑海挥之不去,就像符咒一样时时刻刻折磨着他,每当思及于此都没法不乱心。

平安啊!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平安等着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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