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索恩靠着修建在山巅的堡垒之后，眺望着天空上那一轮在彩云中穿梭的皎皎明月。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天晚上注定是不会有雨了，除非是像东方的传说中那样，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站出来向着神明借风，将早已飘离红盾镇的雨云给吹回来。
奥斯汀就坐在霍索恩的旁边，他眺望的不是天空上的月亮，而是驻扎在不远处的切斯特家族大军。
霍索恩很难想象奥斯汀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因为奥斯汀昨天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众人只要今天下了雨，自己就能怎么样巴拉巴拉。但是这场雨没能下下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说别的，奥斯汀在其他城市将领之中的可信度就已经下降了一大截。
虽然这波应该是天文台应该背锅，但是最直接受到影响的却是作为总指挥官的奥斯汀，实在是有些讽刺。
霍索恩悄悄把目光转移到奥斯汀的脸上，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奥斯汀现在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高兴。
注意到了霍索恩的目光，奥斯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怎么，连你都想嘲笑我几下吗？”
霍索恩摇头：“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在高兴些什么。因为天气原因，至少我们预定的进攻计划已经破产了。”
对于奥斯汀的才能，霍索恩还是比较信任的。
但是总会有这种运气不好的时候，霍索恩肯定不会因此去嘲笑奥斯汀。
“高兴吗……遇到这种情况，我当然要高兴一下。因为在第一个晚上发动进攻，其实并不是一个良好的情况。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到一个合适的天气就可以了，仍然是以大雨为最佳。”
“为什么是接下来再下雨更好？”霍索恩对于行军打仗这方面一窍不通，还是得指望奥斯汀给自己解答。
“这个涉及到一些时间段的问题，但总而言之，虽然敌军刚刚抵达红盾镇，大多数人应该都会认为他们在这个时候已经舟车劳顿，不堪一击了，是我们应该发起进攻的好时机。”
霍索恩表示赞同，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是，你想想，初次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这些军人们自己也知道他们现在处于比较疲倦的状态，那么现在他们的警戒程度，是会变强还是会变弱？”
霍索恩恍然大悟，尽管现在敌军的战斗力处于谷底，但是他们的警惕性实在太高，对于自己实施刺杀行动是十分不利的。而己方军队的奇袭，效果一定也会大打折扣。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霍索恩眺望着远方连绵的营帐。
“等，等到一场天赐的大雨。”
……
果然跟霍索恩猜测的差不多，在首夜的行动以没有下雨的可笑结局收场之后，有一部分将领显然已经开始对奥斯汀的指挥有些不服气了。
但是奥斯汀这种人很少会亲自辩解，他只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第二天，切斯特家族的部队开始对红盾镇的防线发起骚扰性的进攻。很快，众人便见识到了敌军将领塔伯·切斯特为什么能被称呼为“名将”了。
在一场又一场的小规模战斗当中，切斯特家族都被启灵联合方利用强悍的大型武器打退。
但是让霍索恩等人惊愕的是，切斯特家族很少会受到损伤，似乎这些大型武器对于切斯特家族的效力都打上了一个折扣。
在一段时间的仔细观察之后，霍索恩发现切斯特家族的每一波进攻都是点到即止，只要启灵联合开始动用床弩之类的大型武器开始对他们进行还击，切斯特家族的小型部队就会迅速开始撤退，离开到大型武器的攻击范围之外。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在敌方统帅塔伯的掌控之下的，他这样一次次地发动骚扰性进攻，目的就是进行所谓的“火力侦察”。像塔伯这样的将领，肯定也不止一次地预见这种大规模的防御阵线。
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轮到奥斯汀来进行表演了。
获悉了红盾镇西郊防线的详细情况，塔伯也决定开始组织士兵进行突破，从防线的薄弱口撕开一个大洞，让自己的军队能够顺利地冲进这个防线上的大洞内，彻底控制整个红盾镇。
仿佛是预知到了塔伯接下来的动作，对于整条防线比自己的床都熟悉的奥斯汀做了几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调动，就十分轻松地防御住了塔伯的攻势。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奥斯汀熟练地运用了各种将领们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战法，防御住了不少波切斯特家族的攻势，漫天的箭雨和爆弹对于切斯特家族的部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但是塔伯也不是吃素的，他携带的攻城武器同样发挥了效果，摧毁了不少刚刚建造而起的堡垒，让部分能够得到堡垒保护的守军暴露在了切斯特家族的攻势之下。
幸而切斯特家族现在仍然没办法突破主干道之上的重重墙体，如果执意要强行突破的话，一定会对己方造成巨大的伤亡。这显然是塔伯所不能接受的状况，低战损比对于塔伯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筹码。
所以双方的军队就这样在红盾镇西面的阵线进行了持续整整五天的拉锯战。
在此期间，塔伯曾经尝试绕过红盾镇走山路直取后方的引星城，可惜被早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奥斯汀揪住一顿痛打，损兵折将不少。
尽管到目前为止，启灵联合的战损都要远远小于对面，奥斯汀却开始隐隐对战局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原因很简单，到目前为止，建设在山上用于掩护军队进行远程攻击的堡垒已经被破坏近半，有不少大型武器也因为敌方攻城武器的密集打击而丧失了战斗能力，而启灵联合只能趁着夜色进行修理，效率很差。
一旦启灵联合苦心建造而出的防线被破坏，那么他们就将彻底暴露在数倍于己方的军队之下，到时候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如果那一场大雨还没有到来，那么启灵联合方面总会有失败的一天。
在战役的第七天，早起的奥斯汀看见了漫天的阴云。
……
十月二十一日傍晚，阴。
霍索恩来到了山上的堡垒后，凝望着天空厚重的阴云。
像是开玩笑一样，漫天的阴云却没办法逼出哪怕一滴的小雨。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启灵联合可能将永远错过这个机会。
尽管雨还没下，霍索恩也已经全副武装，魔杖都带了三根。
衣服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穿着神官服到处晃悠了，换成了一身干练而轻便的皮甲。
霍索恩的身后站着参与作战的另外三个人，分别是蒂法妮、诺维雅以及劳伦斯。
三人全都跟霍索恩一样穿着黑色的皮甲，都在焦急地等候着决定命运的那一刻，霍索恩抚摸着面前堡垒的墙壁，这已经是防线上还仅存的几个完好的堡垒了，其他大多数的堡垒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被拆毁，无法再保护士兵了。
而负责指挥的奥斯汀压力也与日俱增，尽管绝大多数的将领们早就在这几天的实战当中对于奥斯汀的指挥才能心悦诚服，但这种情况已经不是指挥能力能够克服的了。
再这样下去，奥斯汀会比这道防线先倒下。
“你说我们赢得了吗？”
蒂法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在这几天里她也参与了很多次防御战，救下了不少险些丧命的士兵。
倒在蒂法妮手上的敌军，不计其数。
回头看了一眼坐落在后山的指挥部，霍索恩点了点头：“赢得了，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
“直觉……算了，你的直觉还蛮准的，那我就信你一次吧。”
诺维雅靠坐在石墙上，仔细地擦拭着手上的这把阔剑。几天的战役下来，极少见血的阔剑上早已不知多少次染满了鲜血。
除了古井无波的劳伦斯之外，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麻木。
战争对于他们这些拥有超凡力量的人来说，首先带来的是精神上的摧残，其次才是肉体上的伤害。
“你们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做文场战法的？”霍索恩冷不丁地问道，似乎是想打破现在有些沉闷的场面。
“嗯……好像根本没听过这本书。”蒂法妮晃了晃脑袋。
“书里面介绍了很多该怎么写出一本畅销书的方法……可笑的是，现在我们连这本书的作者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霍索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惋惜：“在这本书写出来之后，负责出版的书商就把作者的名字换成了自己的。”
“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书商么？”
“商人趋利，而非廉耻。”
……
由于天气阴暗的关系，他们很难看到太阳到底在什么地方，不过从天色上来看，距离夜晚已经不算太久了。不管是他们四个还是其他对这项计划有了解的将领，都已经期待这场夜雨很久了。
眼看着从缝隙当中透出的余晖一点点消散，霍索恩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像是这落日的余晖一般，不断地坠落、坠落……
像是开春时的一声惊雷，霍索恩被惊醒了。
此时已经四面漆黑，霍索恩看不见天上到底是个什么天气。在这个没有光污染的时代，看清楚阴天夜晚的天空是很困难的。
但是惊醒霍索恩的，却是打在霍索恩脸上的一滴水。
仿佛是女神回应了那个并不存在的军师的祈祷，在这充满了压抑与绝望的夜空降下了甘霖。
淅淅沥沥之声响起，霍索恩缓缓地从地上站起，遥遥眺望向了那个还能微微看清的营地。营地上燃烧着永远不息的焰火，像是在于这糟糕至极的天气抗争，也像是与命运抗争。
霍索恩轻轻挥舞手中的魔杖，穿着黑色皮甲的四人在霍索恩的指引下向着远方的焰火快速行进而去，消失在了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