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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1_翡翠月亮

窗外,柔和的微风轻然地摇荡起窗棂边上的绿色植物,一抹浓郁的芬芳随之便只缓缓散开,飘荡进来,混合着房间里朝阳的气息凝成一团清新洁净的碧色流光,滋心润肺。

——那是什么?那是一种名叫『腋生香』的球形植物,形状看起来很像是娇小的仙人球,但是外表之间却并没有丝毫突起的小刺,光滑的宛若天然凝成的碧色圆形水晶石——当然,虽然碧绿,但它却并不会晶莹通透,除非是到了它濒临花期的时节:金秋十月,又称风季下月。

此刻,安宁的朝阳也只柔和地透过窗棂,一缕金辉轻柔地铺洒在床榻之间。而在那其中,也只正静躺着一道面色煞白的男子,呼吸沉缓,仿佛仅只是沉溺梦境不曾睡醒一般——但,那床边苦守的人终是知道,他的身体一并灵魂,都已然在昨夜里受了创伤。什么时候醒来,这真的是一个难解的疑问。

「悼灵……」身旁,海蓝衣裳的女子但只神色黯然地静坐着,痴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虽然眼里挂满情伤,可是在她的项颈,却是还存留着一道分明的红色印痕深深地嵌在她的肌肤里,难以消除——那,自然就是刚过去的后半夜里遭到悼灵突袭所留下来的创伤。只是,这般的时刻里,她却终究还是不曾在意自己的——毕竟,那个人,他是悼灵啊!

「姐姐。」而只站在她的身侧,那颜色稍显清澄的少年却是微微然揶揄了几下唇角,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姐姐,你先去休息吧。要不然,等大哥哥醒了我再去叫你。」

「不用。」霖儿但只轻声,不曾动静。「我就在这里看着他——你若是累了,倦了,就去休息吧。晓寒,别为姐姐担心。没事的。」

「可是——」

「晓寒!」霖儿竟是突然便只抬高声音喝止了晓寒的举动。而也但只徐徐,她却是那般凄然地又只压低了声音,喃喃,「你去休息吧。我会在看着他,直到他醒过来,直到他没事——你放心。姐姐知道要保重身体。相信我,他一定很快就会醒过来了的。到那个时候,姐姐自然就知道要去休息了。」伴随着凄然的声音,那白皙的面上终是也只缓缓沁出了几许悲怆的泪花,搅扰了一时的宁静。

「可是……」尽管不太情愿,但是晓寒忍了忍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转过身去,「那好吧。晓寒这就去『休息』。姐姐保重身体。」

「嗯。」

还能再说什么吗?还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纠缠着姐姐不放吗?姐姐,姐姐……少年终是捉摸不透,只缓缓侧身不忍离别又看了她一眼,方才只切实地转过头迈开步子朝着那门边的地方缓缓过去:姐姐,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呢?明明说好了很想要离开,明明很想彻底地斩断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可为什么偏偏还要这般地纠缠不清呢?

难道,就是因为他的一时昏沉,所以姐姐才会一时悲悯,才会忍不住放下自己心底所有的决断而甘愿留下吗?——可是,留下,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他醒过来了,就算他一切完好,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姐姐,你不是一样要咬紧牙道一声离别吗?如此纠缠,如此不愿诀别,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你舍得,如果你甘愿决绝,你早就放下所有将他予以丢弃了——所以,姐姐,其实你还是不愿意的,对吗?

——情之种种,心之冤孽。所谓诀别,终是也要等到彻底地伤了心,断了念想方才甘愿作罢。可是现在,她却终是这般地纠缠着,既不舍,又难安,既想得到,又害怕得到,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伤及的终究也只是她自己而已!可是,她不明白。甚至,就在现在这般的时刻里,她那身边终究还是多出了一个从不曾经历过情爱那般事情锻炼的少年——任凭她这般欲说还休不忍离别,他的心,愈发迷茫而不知归处。

「算起来,应该还是两个时辰以前寅卯相交的时候里所发生的事情吧!姐姐,你保重,我先走了……」

窗外的惊雷只肆意地喧闹而起,青色的电芒更是无所顾忌地呼啸而动,闪烁的清光亦只分明地映衬起那破入门里的男人幽影——是悼灵。

他的面色竟是那般的惨淡,头发披肩,任由着细碎的雨滴倾溅浑身沾湿一地也不做丝毫的防备——不过,也应该归功于那一件雪白的长衫吧!『凤凰溯雪衣』,昊空长月夜的杰作。正是因为有了它的存在,所以他的身体才不会惧怕被雨水湿透。可是尽管如此,他那头顶的长发却终归还是被彻底浸湿,散乱,任由着污浊的雨水从头落到脚,湿尽话聊斋的大门口。

但,这般凄绝

的时刻里,又有谁还会来在意他这般污浊的身影呢?眼底妖异的红光,手心里冷峻的力道,一并那暴突而起的青筋和那一位被他所牢牢扼住难得呼吸的女子终是直叫那旁余的看客们都只纷纷惊恐而悸动,退避三舍而胆颤心寒:「都别过去,你们谁都别过去!」

「不!」尽管那见多识广的掌柜一边劝说吩咐着众人,一边还只带着他们直往那过道里尽头的毡帘处退去身影,可也正在此时,他那身侧一张桌子底下却竟是突然乍起一声惊呼,吓得他也只不禁猛然一阵哆嗦!

然,只待得掌柜定睛一看,他这才发觉那原本只寒颤畏惧着电闪雷鸣的少年此刻竟是无惧一般地爬了出来,大喊一声,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前去将那魔人打跑。「不,姐姐!不要——你放开她,你放开我姐姐!如果你非要杀人,你就杀我吧。我现在就过去当你的……」

「别过去!」掌门却是猛地一拽,用力地拉扯住了,不容那少年再往前一步。「你疯了吗!你这样贸贸然上去,会死的!」

「我不知道!」晓寒依旧大嚷着挣扎,声泪俱下。「我只知道我姐姐现在就在他的手上!如果我不过去换回我姐姐,那么只要他再稍稍加一点力气,姐姐的脖子就一定会被他给拧断的!你放开我,我要过去!我要去换回我姐姐!」

「不!你不能去——」掌柜一边急切地叫着,一边还只朝着那站在门口冷寂对峙的人们看去了一眼——要想止住这少年,恐怕也只有那个女子才能帮到他吧!可是……慌然之间,悠然一眼,本以为不会有所得获,可他却终究还是找到了可以用来劝说那少年的关键词:「你看!」掌柜抬手示意少年,直指向那身前背对着大家的海蓝女子。「你姐姐,她在用手示意,叫你别过去!」

——是的。即便是被人牢牢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即便是被人提到了半空,可霖儿却仍旧是竭力地空出手臂,做了个摆手别过来的举动!

「别过来!」她多想开口啊!可是,那身前的故人却竟是那般地用力,压迫着自己竟是仅只残存了最后一线游丝换得生机——若不是以往的自己也曾经历过这般的一幕,只怕自己也都根本不会发觉:原来,在自己的咽喉里竟还残留着一条细窄的通道可以让自己在这般绝望的时刻苟且偷生:所以,不管自己究竟是不是云翔是不是翎飞婆婆,可也终归还是得感激她,就好比现在这般的时刻?「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可是……」如果不被提醒,那自己就不会看见。如果不会看见——「不!」少年却是心痛,有如刀绞。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如果我不看见,我就不会犹疑。可是,就因为姐姐她摆了手示意我别去,所以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迟疑,就可以不过去了吗?不,不行!我要过去,我一定要过去!那可是姐姐,是我姐姐——

「你放开我,我要过去,你放开我,我要去换回我姐姐!」凄声,挣扎,呼叫,眼泪也只悲怆地滚落而出,沾湿衣襟。

「你疯了吧!」即便身前少年继续挣扎,可那牢牢扯住他的掌柜却依旧不肯放开,反倒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门前,突然就来了这么个可怖的人影,竟是连他随行的女子都只这般被他只这般用力地掐住咽喉——所以,他是当真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魇住了吗?可恶,可恨!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对!符咒,符咒……回首极力张望,可他却终是什么希望都不曾看见!

「符咒!拿符咒的人呢,还不赶紧给我滚进来!你是要我明天代老板撵了你去吗!一帮狗杂碎!赶紧给我出来啊!」只是,他终是忘了!如此这般生死攸关的时刻,就算是自己尚且都怕得要死,没有胆子像这少年一般冲将上前,又何谈那早已穿堂到后院去拿取符咒的小二呢?——谁,会愿意在这般青春年少的时候拿自己的性命相作玩笑呢?所以,即便是已经取得符咒,可那小二却终究还是只战战兢兢地守在那过道尽头的毡帘背后,哆嗦,任凭着掌柜如何破口大骂,可他却终是只当自己还不曾找到一般,始终都不肯跨过毡帘上前一步。

可是尽管如此,那被牢牢扼住咽喉的女子却竟是得到了些许提示,开始了新的努力——尽管呼吸短促,只剩下那最后一线游丝苟且偷生,可她却终究还是鼓足了气劲,一边也只缓缓抬起右臂,拼尽力气地触向那胸口悬挂着的碧色玉饰:是的,青鸟符!只要自己还可以抓住它,只要自己还有机会向他诚心许愿,那这蕴藏其中的青鸟之力就一定可以再帮助我度过这一次难关,即便,是你真的已经入魇成魔——悼灵!

「青鸟……青鸟符……」玉手缓缓轻抬,尽管手臂之间残存的力气不多,可她却仍旧是竭力地抬高手臂

,向着胸口悬挂的碧色玉饰一点一点轻缓触及!还有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成功——「只要抓住了你,我就一定可以拯救这里所有的……」

「哧哧哧哧——」

「啊……」伴随着数声清丽的飞驰之音,那众人身前的海蓝女子却竟是突然便只往后倒下头颅,凄厉地一声惨叫!长久,而难以克制!

然,还不待得那身后的众人有所反应,他们却终是只见着数十道绯红如藤蔓一般的东西只肆意地透入她的身躯和抬起的臂膀,直冷厉地从那些颤栗的地方穿行而出,带着鲜亮的血光分化成无数道细长却坚硬自在飞舞的藤蔓,悬空,疾驰地奔向她那身后所有过道上的人们,将他们也都只一一穿行,刺透,凛冽起血光,淫邪,呼啸,直叫那人们都只不可动弹,唯只余下那一滩滩鲜红的血纷纷流淌,迭出,难以克制!

可是,尽管如此,那另一旁说书的地方的人们却终似被他遗忘了一般地安然无恙,直叫那其中某些人的心中更加欣喜而隐隐得意:「看吧!这就是他待你,与待我之间的差别!」洋洋得意。嘴唇只怕都要笑掉了一般。

「悼灵……」痛!锥心刺骨的痛!可心里,却仍旧是不敢放弃,苦苦挣扎:明明,就只是差了那么不足一寸的距离而已!

恨恨,恼怒,却终究还是无可奈何!明明就只差了那一寸的距离而已,可她的手臂却终究还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妖异藤蔓肆无忌惮地穿透过去,竟是牢牢地钉在自己的胸口,再也无法移动,只有那殷红的血一点点浸湿她的衣裳,落入她雪白的胸脯之间,腾起一片冷漠的腥气。

然,与此同时,那钻心刺骨的痛楚也只肆无忌惮地麻痹着她的举动和意识,瓦解了她最后强撑起来的力气,所以,她的手臂如今再没有能力可以抬高那么一寸距离的了——真的,就只是差了那么短短的一寸而已!可是,可是……

要有多无奈,就会有多恨!明明只差了一寸的距离就可以结束这里所有的纷乱和厮杀!可是现在,不单她自己,就连那身后的人们也都只一一染血,呼声痛哭,身陷地狱:「不,不要……不!」

「青鸟,如果你非要结束一个人的性命,那你就来杀了我吧!如果你真的曾经恨过我对你的束缚,那么如今,青鸟,你就借着悼灵的手恨恨地将我杀死在这里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死在你的手上。不过,我求你,我只求你,求你可以放过其他人,其他所有……」

「呜——」鲜红的血顺沿着她的胸腔迅疾地奔驰上来,直抵在她狭窄的呼吸道里,堵塞住最后一线游丝的通道!随之,人便只凄迷,悲怆,而难安。旋即,那海蓝的身影终是只在这般绝望的时刻里怆然阖眼,任着血流,只能凄绝地朝着后方倒下头颅,昏厥!

「姐姐,姐姐!」少年,他当然也被那妖异的藤蔓给刺透了胸腔。可是,即便是身体疼得难受,可他的眼底却终究只能够看见那一道位于身前被人刺透身体和臂膀的女子:那样钻心刺骨的痛,姐姐,她那样柔弱的人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住呢?「你放开我姐姐!你放开我姐姐!」伴随着他大声的呐喊,胸腔里那被刺透的地方竟是更加迫不及待地破开一道窟窿,滚烫起鲜红的血流,呼啸,颤动人的身躯!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浑身都疼得想立刻就结束自己的性命,可那少年却仍旧是鼓足了气劲,呐喊:「你放开我姐姐!有本事,你就过来杀了我!」疼,锥心地疼!「你放开我姐姐,有种你先过来杀了我!你放开我姐姐!」

可是,再过逞能又怎样,再过期盼那人能够放手又如何?被魇住的魔人,又怎么可能听得见那少年的悲怆呼声!

「谁。」终于,人们只看着那眼神凌厉的魔人缓缓张开了嘴,凄厉的红光冷漠地横扫过身前所有的人影,一缕缕妖异的红光但只肆意地穿行在人们身前,透过人的身体,飘荡,仿佛让人不曾觉得痛。可是尽管如此,那些人们却都早已被吓了个半死,浑身直颤,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听着他继续嘶哑着声音问。「是谁。到底是谁!说啊——到底是谁!」一声咆哮,末了更是唬得有些胆小的人都只不禁颤栗着身子,一阵哆嗦,尿湿了裤子。

「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说话之间,那悼灵也只冷漠地放开已然昏厥的女子,任由着她悲怆地跌落在地,却竟是一眼都不曾投去与之一看,反倒是只冷厉着面容决绝地踩踏过去,只听着骨头里咔咔作响,却仍旧是只漠然而决绝地嘶吼,抛诸脑后,而撕心裂肺地吼。

「是谁,快点说——如果被我查出来,我一定会捏碎你们的骨头,将你们碎尸万段——说,是谁,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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