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柳飘飘的大眼中一下蓄满了泪水，从小到大，谁也没有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更没有这样毫不留情面地愤怒的指责甚至是侮辱！
可她现在涌上心头的情绪却不是愤怒，而是心疼，是痛苦。
“解释个屁，事已至此，还用解释什么？当初你生拉硬拽把我扯进了公司里，难道为的就是这个？解散锦华厂，遣散所有工人，你让他们去吃什么喝什么？他们已经在锦华厂干了一辈子，锦华厂就是他们养大的孩子，这家厂子里的每一颗螺丝钉甚至每一层楼上有几个台阶他们都知道，你们难道就这样要断送掉他们所有的希望与未来？将他们亲手养大的孩子生生地掐死？
你们，你们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就是一群赤裸裸的屠夫，就是一群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别再什么漂亮好听的语言来掩饰你们的残忍冷酷了，不就是为了钱么？不就是为了所谓的公司未来发展大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就是傻子，亏我当初还对你们所说的话信以为真，我就是一个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傻瓜，白痴！”林华神经质般地狂笑道。
“林华，你冷静一下，听我说好吗？事情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的，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柳飘飘抓着他的手，泪水涟涟地道。
“别他妈再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其他的办法，只不过就是糊弄鬼的，还在这里跟我扯什么淡？玩去，玩勺子把去！”林华狠狠地一挥手，却不小心将柳飘飘推了开去，结果额头一下撞在了桌子角上，鲜血登时就涌了出来。
柳飘飘坐在地上，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满眼悲怆地望着他。
林华一怔，手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去扶她，可最终还是转过身去，硬起心肠来摔门而去。
可是临出门的刹那，他不经意地回头间，便看到了柳飘飘那哀怨凄苦的眼神，其中有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
出了总部大楼的林华如一个孤魂野鬼般在街上游荡，他现在不敢再回锦华日化，不敢再去面对那样一双双热切期盼他的眼睛，甚至连徐惟志和徐艳丽他们的电话都不敢接——面对着淳朴善良的日化工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掩面痛哭，将自己所有的软弱无能全部暴露在下属们的面前。
直到游荡到深夜的时候，他才坐在了曾经华炫公司旁边的那家小酒馆里，坐在以前熟悉的位置上，抬起头来，怔然望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两眼茫然。
今天他并没约王超出来，他只想在这里一个人静一静。
事到如今，就算王超这样隐于闹市的神级人物，又能有什么办法？或许只能陪着他一起叹气罢了。
他没有喝酒，都说酒入愁肠人更愁，已经这样了，还用得着再愁了吗？
望着面前点着的两盘已经彻底冷掉的小菜，林华发着呆，却于此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他抬头望去，不禁吃了一惊，却看见王超正站在门口，微笑望着他。
“超哥……”林华赶紧站了起来。
“坐吧。”王超摆了摆手，走到他面前，放下了包，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抽干，润了润嗓子，这才抬头望着他笑道，“怎么了？受到打击了？”
“你这位大神估计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吧？还问那么多干什么？”林华苦涩地一笑道。
王超笑了笑，习惯性地靠坐在椅子上道，“我下午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公司的任命书，恭喜啊，你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实现了四级跳，从分公司副总到总经理，再到半只脚踏入高层的市场副总监，最后达到了总监的位置，单就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已经是无数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了，而你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实现了，这也是焕彩成立几十年的历史上都没有过的事情，你创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超哥，现在说这些还有意思么？”林华摇头苦笑。
“当然有意思啊，既然你成为了公司的总监，并且也成为了可以直达天听的公司高层了，那你也就拥有了相应的公司决策权了嘛，甚至你还可以得到公司期权池里的股份了呢，虽然或许只有百分之一左右，但起码，现在你确实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高层领导了。”王超笑道。
“那又有什么用？我终究还是无法改变锦华厂的命运。”林华吐出口长气去道。
“真的无法改变么？我可一直认为你是个可以拯救困顿的人们于水火之中的英雄人物啊，你是无所不能的，所以，我觉得你会找到办法的。”王超似笑非笑地望着林华道。
“我是个什么狗屁的英雄？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狗熊，面对着这一切，我无能为力，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锦华厂的完蛋罢了。”林华天惨然一笑，面对着强权，就算再高的武力也没有任何用处，他依旧无法做太多的事情。毕竟，商场职场永远不是真正的面对面血与火的战场，某种程度上，却比战场残酷十倍百倍！
“你会找到办法的，我相信你也有这个能力，只不过，你现在没想去找这个办法罢了。你啊，终究还是年轻，现在，你也要为你的年轻付出代价了。其实想一想也是的，成长得过快或许也不是一件好事，只有顺境逆境相叠，才是完整的人生，你说不是么？”王超淡淡地道。
“爱怎样怎样吧，我已经决定了，老子不干了，明天在董事会长上我会辞职，宁可天大地大的去逍遥，老子也不会再在这里被他们耍猴一样的玩弄于股掌之间了。”林华又再抽干了一杯啤酒，重重地将杯子墩在桌子上，破口骂道。
王超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那只是无能者的表现罢了，鲁迅先生说得好，真正的战士是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的。”
“我真的无法面对，也无力面对……”林华深深地低下了头去，十指交叉插进了发丛之中，他痛苦得只想仰天长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