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饭，在厂门口叫了快餐，三个男人趴在办公室，三下两下解决了。吃完，李少林和蒯新民二话不说，马上又投入战斗。
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庆幸找对人了。这二位不偷奸，不耍滑，不讲条件，能吃苦，能战斗，能全心投入，远非公事公办的小周和肥仔可比，堪称值得信赖的伙伴。
可以这么说，在老板眼里，态度比能力重要。至少我是这样。
没想到程旭东气势汹汹地打电话问罪：“老大，人都不在你那儿干了，你还把他喊到你那儿加班，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他大爷的，护犊子护到妹夫身上了。
“老蒯是成年人，对吧？”我冷冷地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二，轮得着你说话？”
程旭东悻悻地说：“小心去劳动局告你。”
“玩蛋去！”我不由分说把电话挂了。工期这么紧，哪有闲心跟他扯淡。
今天是第一天，蒯新民的任务是做镶件，把镶件材料码在加工中心上，先粗铣，后精铣，直至达到尺寸公差下限。一共两件，型腔一件，型芯一件。
李少林的任务是在模架上开框，做法是用钻床开粗，再用铣床粗铣、精铣至尺寸公差上限。同样两件，前模一件，后模一件，和蒯新民做的镶件相配。
傍晚，我到车间看了看，第一天的任务基本完成。
李少林和蒯新民要求挑灯夜战，把活儿赶在前面。
“今日事，今日毕，这就够了。”我说，“紧着往前赶，会把人搞得很累；一累，注意力下降，就容易犯错；现在最重要的是按部就班，不能出错；一旦出错，就要扔掉重来――压铸模原则上是不能烧焊的，无论前模还是后模。”
正琢磨带他们去哪儿吃饭，程旭东来了，提着一个大袋子。
这货把袋子往桌上一扔，低眉顺眼地说：“还没吃吧？这里面是酱肘子和肉夹馍。”
我横眉冷对：“先打个巴掌，再来俩甜枣――少来这套，你以为你谁呀。”
他嬉皮笑脸：“我是飞翔电子董事总经理程旭东。”
我说：“你这个董事总经理一点都不懂事。”
程旭东把吃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说：“吃吧，哥哥，别矜持了。”
闻着真香。
我说：“不是去劳动局告我吗，告了没有？”
他说：“老大，我发现你现在变了，一点开不起玩笑。”
我说：“开你大爷，人家忙得要死，哪有闲心跟你开玩笑――去车间把他俩叫来。”
李少林他们看到酱肘子和肉夹馍惊喜万分，一个说“要是有碗胡辣汤就美了”，一个说“要是能喝两口小酒就好了。”
我说：“这么多好吃的，都是托程总经理的福。”
程旭东说：“老大，你也吃呀。”
我说：“不急。”拿出1万块钱慢慢数起来。
“还跟我客气！”程旭东伸手过来，“不用这么多，给几张意思一下就行了。”
我“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别添乱，害我又要重数一遍。”数好千，推到李少林面前，“这是你的加班费，千。”再数好千，推到蒯新民面前，“这是你的加班费，千。”
程旭东惊得目瞪口呆，说：“还好，还好，我走到劳动局门口，想到你的问题还不严重，属于可以挽救，就没进去。不然还真冤枉你了。”手一伸，“我的呢？”
我掏出几个硬币，放到他手上：“这是你的。”
程旭东说：“你以为我不要？那啥‘子’说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不积硬币，无以成富豪。”把硬币揣进口袋，又把手伸过来，比了个“6”，“我今天来，主要是为这个，肉夹馍和酱肘子是顺带的。”
我这才明白，他是要那6万块钱。
程旭东1号的机票，香港直飞迪拜。王小玉同去。他问我要不要带点什么。我想了想，让他带两对手镯。迪拜黄金市场汇聚世界各地的黄金首饰，式样精美，价格便宜。买两对，一对给我妈，一对给叶丽。
老冯付的万模具款，除去千模架材料费，和李少林蒯新民的6千加班费，还剩万多一点，我给了程旭东万，让他手镯挑粗的大的好看的买，钱的方面不要顾忌，多退少补，实报实销。
程旭东要去小卖店玩，说：“今天本钱厚，一定赢钱。”不知何时起，赢钱对他成了一种奢望。
我说：“你应该和王小玉恋爱去，打什么麻将？”
程旭东耸起鼻子，东闻闻，西嗅嗅，像猪找食。
我说：“你怎么啦？“
他说：“似乎有一股醋的味道。”
我说：“去逑吧，就凭你！”
他说：“第六感告诉我，你对大小姐贼心不死。”
“你的第六感错了。”我冷静地说，“当然，要说我对王小玉漠不关心也不是事实，但我告诉你，我关心王小玉其实是关心你。”
“关心我？”程旭东似乎不信，“关心我什么？”
“老二，你介绍我和叶丽认识，我感激不尽，现在我和叶丽的感情稳步推进，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实话告诉你，两对手镯有一对是准备送给叶丽的。当然，我也没有亏待你，没有我，你不会认识王小玉。这一点你承认不承认？”
“这我承认。”程旭东说。
“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是很了解王小玉，相信你了解的不会比我更多。这种情况下，哥哥怕你吃亏，怕你上当，所以要经常过问一下，这种关心有错吗，你怎么能理解成醋意？”
“老大，我发现你真的一点玩笑开不起了。”程旭东嘟囔，“王小玉去香港了，你让我和谁谈恋爱去？”
本着为兄弟负责的态度，我心一横，把厂里关于王小玉的种种传言告诉了程旭东。以他和王小玉的推进速度，现在不说，以后更没法说了。
程旭东沉默半晌，说：“这些传言不是真的。”
我说：“老二，你要知道，无风不起浪，无利不起早，”一急，词都用错了，“你要知道，无风不起浪，无根不长草，很多传言最后都被证明是真的。”
程旭东说：“凭我的直觉，王小玉不是这样的人。”
我说：“凭你的直觉，王小玉是怎样的人――你要说得让我信服，我就同意你去我那儿打麻将。”
程旭东说：“我行我素，恃宠而骄，游戏人生，放浪形骸，这些都是她身上的元素。她也许也会跟人上床，但无论如何，她不是那种以性谋利的女孩子。”
不得不承认，程旭东总结得相当准确。也基本上是我潜意识里对王小玉的看法，只是没有总结过。
我叹口气，说：“老二，你去打麻将吧。”
程旭东打麻将，我在旁边观战。大概10点多，一辆小车慢慢从小店旁边开过去，我一看，奥迪A4――好家伙，不叶丽嘛。
等她停好车，我蹑手蹑脚上前说：“这是谁呀？”
叶丽直拍心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指着远处的一棵大树，说：“看见没，那棵树往旁边伸出一跟杈？”
她说：“看见了，怎么啦？”
我换了阴森的口气，说：“那上面吊死过人。“
叶丽“妈呀”一声，就往我怀里扑。
我说：“好了，好了，开玩笑的。”
是开玩笑，但也不是无稽之谈。那棵树上吊死过人的传说一直在我们村里流传。那棵树两个人都抱不拢，那传说也有年头了，年代背景应该是男人留辫子、女人裹小脚的时候。
我住的6楼是顶楼，进门是一段走廊，走廊中间有个门，出了门是晒台，卧室在晒台边上；走廊走到头是一个半开放的空间，角上隔起来是洗手间，剩下的是厨房和储物间。也就是说，从卧室出来要经过晒台，进一道门，走过一段走廊，再穿过厨房和储物间，才能到洗手间。
因为那句玩笑，这个晚上叶丽把我折腾坏了，她冲凉，我得守在外面，一步也不能离开；不仅不能离开，还得陪她说话，以证明我确实没有离开。
我让她把洗手间的门打开，这样她就能看见我，不用我扯着嗓子和她说话。她不肯，只肯开一条缝，这样她听得到我的声音，我却看不到她的细节。
我说：“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干嘛？”
她说：“什么？”
我扯着嗓子：“你过来干嘛？”
她也扯着嗓子：“给你送样品！”
我说：“不是让你快递过来吗？”
她说：“我怕快递来不及，给耽误喽。”
我说：“是昨晚没过够瘾吧？”
她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
夜里更麻烦。
叶丽有一点小洁癖，做一次，就要洗一次，不管后面还做不做。这天晚上，一共做了两次，她就洗了两次，弄得我连事后烟都抽不安生。好容易睡着了，她又把我推醒。我说你干嘛。她说，我要尿尿。
我晕头涨脑地站在洗手间外面，在心里立下毒誓，以后再也不跟她开这种玩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