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司令话很多。他以前不这样。这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他还问到了李雯。
我说：“老哥，你都有秦小姐了，还有闲心关心李雯。”搁以前，我没权利和他开这样的玩笑，因为关系不到位。
黄司令正色道：“李雯是个好女人，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不提钱。我认识这么多女人，自始至终不提钱的，就她一个。你说，能不关心她吗？”
我对李雯印象也不错，本来说好要去老肥那儿，因为厂里没有合适的继任人选，她一直默默地在仓管的岗位上工作着，无怨无悔。
他说：“李雯随时来，我这儿随时有她的位置。”
我说：“这你就不要想了，老肥那儿才是她的归宿。”
黄司令一阵唏嘘。
聊了一会，话题又转到那对中年男女身上。
我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他们出千，但我就是觉得，他们很神！”
黄司令说：“你觉得他们很神，那他们就有问题。”
我说：“奇怪的是，他们规规矩矩，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不怎么说话，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黄司令说：“这就是疑点。”
我困惑地说：“这怎么成了疑点？”
黄司令说：“麻将最能反映人性，人性是什么，赢钱眉开眼笑，输钱怨天尤人。他们刻意收敛自己的行为，伪装自己的情感，这就是疑点。”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黄司令说：“这样吧，吃完饭我跟你过去，亲自会一会他们。”
我掏出手机，准备给老板娘打电话。
他说“你干什么？”
我说：“要老板娘约他们。”
他说“别急，等我们到了之后再叫他们。”
我说：“这又是为什么？”
他说：“我先观察一下环境，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我说：“老哥，我可以赌咒发誓，环境绝对没有问题，老板娘跟我熟得不能再熟，跟那俩人根本不认识。这样说吧，我是主场作战，他们是客场作战。”
黄司令微微一笑：“老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老板娘跟他们一伙，我说的是客观环境，比如说：墙上有没有窗子，窗上的玻璃会不会显示手上的牌；墙上有没有挂镜子，镜子会不会反射手上的牌。。”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
黄司令说：“我就一个条件，完事你把我送回来。”
我说：“这是应该的，肯定送你回来。另外，打麻将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他说：“老弟，看不起我是吧？”
我说：“不是这个意思。让你去一趟，本身已经耽误不少时间，再输钱就不好了。”
黄司令说：“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我也得玩，也得娱乐。咱先说好，输多少都是我的，我不要你出一分钱；赢多少也是我的，我也不分给你一分钱。”
我说：“那就这样吧。前模镶件的钱什么时候打过来？”说完，我自己都愣了，说打麻将的事，怎么扯到模具款上。
黄司令大笑：“你呀你，心不在焉的，怎么会不输钱。首期款明天就让秦小姐打给你，万5。”
我彻底放下心来：“老哥，来，走一个！”
黄司令说：“好，喝完这个就过去会会那对神人。”
6点半，我和黄司令来到小卖店。春秀依然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无所事事。
按黄司令的意思，事情还是先不要告诉春秀，只说黄司令是我朋友，今天顺路过来玩两把。以免春秀沉不住气，在约人的时候露了馅。
黄司令身材挺拔，衣冠楚楚，春秀瞄一眼眼就直了。
我说：“老板娘，这是黄总，想玩一下，叫那对常胜将军过来。”
春秀慌慌地打电话，一边偷眼瞅黄司令。
黄司令说：“在哪儿打？”
我说：“里间，走，进去看看。”
进到里间，黄司令说：“这老板娘是不是没有男人？”
我说：“你怎么知道？”
黄司令说：“一副如饥似渴、没有得到满足的样子，还能看不出来！”
我恭维说：“老哥，有你这样犀利的眼光，神雕侠侣肯定要原形毕露了。”
然而，黄司令在里间检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里间很小，除了高处一面小窗子，再无玻璃或者镜子。除了一张麻将台，四张椅子，也没有其它任何家私。
黄司令皱起了眉头。
春秀进来说：“刘老板，他们等会就过来。”虽然跟我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黄司令。
按黄司令的脾气，肯定要搭讪几句，但他一言不发，眉头紧皱。
春秀没趣，又出去了。
黄司令插上电源，打开麻将机，然后摁下出牌键，转眼间，4墩麻将牌从4条长槽里浮出桌面。
黄司令拈起一张牌在手里摩挲着，还是一言不发。
我来到外面，和春秀胡乱聊着天，一边盯着那对男女出现的方向。我总觉得，他们走路的样子和常人不一样，即便不是两口子，只是熟人，也应该有说有笑呀，哪能那么严肃。
春秀说：“老刘，这黄总是什么人，以前没来过呀。”
我说：“圈子里的同行，住在西乡那边，离这儿比较远。”
春秀说：“他是不是没结婚呐？”
这就奇怪了，黄司令看春秀如饥似渴，春秀看黄司令单身一个，他们都没有看错对方。莫非，他们都长着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
我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春秀一撇嘴，说：“结过婚的男人，哪有那样打扮的呀，瞧那大背头梳得，苍蝇都站不住。”
我说：“我这样的，从外表上能看出来结婚没结婚不？”
春秀说：“你年轻，不用打扮那么夸张，看不出来。”
正说着话，黄司令出来了：“你们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我说：“哪里，老板娘说你帅呢。”
黄司令说：“老板娘，哪天请你去海边玩？”
春秀说：“那敢情好！”
黄司令说：“哪天有空？”
春秀说：“哪天都有空。”
黄司令说：“这样吧，等这几天忙完，我约你！”
春秀说：“一言为定。”
我在一旁心里发酸。这才是抠女的样子，这才是大男人所为。我这一年算是白住了。瞧人家黄司令，三言两语就把春秀搞掂了。
我说：“去海边玩，过不过夜啊？”
黄司令说：“看情况吧，如果来不及回来，那肯定过夜。”
说得我都后悔把他领到这儿来。
这时，万山红远远走过来，我迎上去，说：“红，你去哪儿了？”
“吃饭去了。”她说。
“你晚上打麻将？”我说。
“不打！”她肯定地说，“手气不好，我得休息两天。”
我不想我和黄司令打麻将的时候，万山红在旁边凑热闹，更不想她和黄司令搭上腔――以黄司令的手段，万山红这个离婚女人很难逃过他的魔掌。我宁可送她电动玩具，也不希望她沾黄司令的边。
“红，阿紫要我们过去！”我推着万山红朝大街走。
“是吗，她没给我电话呀？”万山红奇怪地说。
“给我电话了，让我们直接去找她。”走到街口，我招手拦了辆的士，把万山红推进去。
“你不去吗？”万山红在车里嚷。
“你在那儿等我。”我挥挥手，“我有点事，等会就过去。”
把万山红糊弄走，黄司令已经进到里间。很快，那对中年男女也来了。
中年男女见到黄司令，眼里掠过一丝寒意，那丝寒意尽管很快就消失不见，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这更加证明了我的判断。因为黄司令身上有我和程旭东没有的、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所形成的强大的气场。像中年男女这样以出千为生的江湖人士，一定能感受到这种长期历练形成的气场。
黄司令的气场一定给他们施加了太多的压力，中年男女在牌桌上的表现没有前几次那么嚣张了，如果以对计算，这一晚，我们堪堪打成平手：中年男人输了几百，我赢了几百，黄司令输了几百，中年女人赢了几百，总的来说，不输不赢。
麻局因为过于平淡，10点半就结束了。中年男女还是那副不喜不悲的木讷表情。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我感慨地说：“不管怎样，今天的运气终于反转过来了。”
黄司令说：“这才平手呢。老弟，送我回去。”
我说：“要不要叫上老板娘，一起宵个夜？”
黄司令笑：“老弟，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这是你的地盘，她是你的女人，我能打她的主意？”
我心下释然。黄司令虽然风流成性，但挺守规矩。
我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黄司令特意跑到春秀跟前，和她道了别，这才上车，“老弟，今天打麻将感觉怎么样？”
我说：“虽然没赢到钱，但是我要说，感觉好极了，不像前几天，牌起得再好，就是和不到。”
他说：“还想不想和他们打？”
我说：“如果你还上，我就敢和他们打。”
他说：“为什么？”
我说：“我觉得你能镇住他们。”
黄司令说：“我断定，他们不会再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