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和意志哪个更重要？
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回答。
作为一名完整参与了旧帝国内战的高级将领，哈伦·雷弗逊能从十几场战役的详细统计数据中得到自己的答案：
他们的优势就在于普遍使用的廉价、但有效的武器。
邦联之所以能在战争中维持均势，有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于黑铅堡的那些武器技师。如果没有他们设计出的种种拥有优良性能、价格又低到可以普遍装备的武器，在面对拥有水晶矿藏数量和水晶研究水平双重优势上的联合省不计成本的进攻下，卓尔兰共和国目前能不能存在都还是两说。
从内战的第一天开始，黑铅堡军械局设计生产的步枪，火炮和战舰是整个邦联的战争命脉。
只有拥有了那些拥挤着大量工人的武器工厂，他们才能随意塞给一名从酒馆里拉来的征召兵一把可堪使用的步枪，让他们拥有与操纵水晶的魔法师们相匹敌的杀伤能力。
虽然作为对抗手段，联合省也在不断加深对元素水晶的应用性研究，力图让它们在战争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他们的确也做到了这点——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越来越高昂的弹药花费和武器维护费。时至如今，因为这场无谓的战争，原本可以在市面上随意流通的元素水晶在联合省内部也已经成为了受到管制的战略资源。
根据摄政会发布的法令，除了军队和拥有官方背景的专门人员外，所有需要使用水晶的魔法师都必须接受登记，并且以与内战开始前相比昂贵许多的价格从官方手中购买经过甄选的施法用水晶。
这一措施让冒险者公会里的法师数量急剧凋敝，而相应的，节省下来的水晶则被大规模装备到了部队当中，让联合省军队往往能在小规模战斗中获得战术优势。
不过，这一切都在随着时间的进展而改变。
数量稀少的元素水晶是昂贵的消耗品，但用来制作枪支的铜、铁、铅却是内战双方都不缺少的常见物资。
随着黑铅堡所提供武器的不停更新迭代，在合理的战术配置下，两支军队装备之间的差距在慢慢减少，而双方制造武器的成本差距则在急剧拉大。
只要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应该用不了第二个十年，这场已经足够悠长的内战就应该能够分出最终的胜负。
……
可这次是怎么回事？
根据与联合省第56步兵团交过手的士兵们的报告，对方使用的特殊武器一共有好几种——除了使用元素水晶弹的骑兵炮，他们还使用了拥有恐怖射速的轻型武器，以及某种能从空中发动袭击的爆炸物。
哈伦的手里有关于水晶弹火炮的情报，但对于后两者，他却闻所未闻。
根据士兵们的说法，联合省士兵所使用的武器射速极快，往往只需要一个步兵小队就能压制住一整个邦联步兵连。而那种从空中摧毁了炮兵阵地，又在之后炸毁了翡翠河大桥的飞行装置，更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异事物。
一些来自于桥头守备部队的士兵报告说，他们曾经尝试过用步枪对飞行器进行攻击，可那些无力的铅弹根本无力够到高度、速度都远超他们想象的飞行装置。
关于士兵们所说的速射武器的“离奇射速”，哈伦可以用射速最快的转轮步枪进行想象。而从空中发动袭击的炸弹？
不得不承认，对于战争中的双方来说，空中交战目前都是一个不会被纳入实际作战计划的盲区。
除开侦查用的热气球不论，利用被驯化的狮鹫或者海妖，旧帝国的确曾经组建过一些空中战斗部队。这些部队拥有远超地面军队的机动性和战斗力，也在平定蛮族的过程中立下过汗马功劳。但问题在于，当具有强大破甲力的火枪被内战双方普遍装备后，这些最高时速不超过200公里的飞行单位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开始变得相当之弱。
内战伊始，邦联曾经派遣过诺尔德拉的第五狮鹫骑兵团参加过与丹顿皇家近卫军的战斗，可让人瞠目的是，这些原本被寄以厚望的狮鹫骑士仅仅只是经过了一场与地面步兵团的遭遇战，就被密集的弹雨射德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出战斗。
从那以后，知晓飞行生物的时代已经过去的战争双方便都十分有默契地将“帝国空军”作为了独立运输部队，而没有再把它们投入到弹雨交织的正面战场。
哈伦原本以为这一现象至少会持续到这场战斗结束。但没想到，十年之后，联合省居然偷偷鼓捣出了新的替代品。
——那些专注于水晶开发的高塔法师原本只能用一些黑铅堡丢下的老旧技术装备基层部队，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就能弄出这种武器？
“呼……”
哈伦·雷弗逊起初对士兵们这种夸张的说辞有所怀疑，然而，一个人这么说可能是在说谎，几百个人都这么说，则很可能是在陈述事实。
那些来自不同部队的士兵们没有理由，也不可能编造出一个经得起推敲的完整谎言。
考虑到这点，在汇总了这些情报后，哈伦只能认为，联合省军队的确开发出了某些能够扭转战局的新型装备——这个判断甚至让他开始拿不准洛里安是否是在故意欺骗他。
……
事情开始麻烦了。
“咳，咳咳……”
拿起触感冰凉的玛瑙烟斗，哈伦再次深吸了一口。
因为吸得太猛，即使习惯了这种味道的英雄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闻所未闻，是一个他很不愿意用在自己身上的词语。
只不过，战争就是这样：你不能期待敌人永远在你的计划中行事。联合省第56步兵团的行动必须引起警惕，得到重视。当然，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这件事情还是他一个人来处理为好。
哈伦很清楚有些满脑肥肠的财阀议员在想着什么——他们认为他只是个武夫，是个刺杀者，是个暴徒。他们以为自己只要花了钱，就能够解决掉一切。
他不屑于嘲笑他们的愚蠢，也不需要这些不懂得感恩的东西付出什么代价。
只要他们不干扰自己的计划就好。
“雷弗逊将军。”
就在伟大的革命英雄拿着烟斗，思考着该如何在这方便进行具体调查时，他办公室的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扣响了起来。
通过敲击门板的方式和力度，哈伦能够分辨出来，这是他的一个值得信任的侍卫军官。
“怎么了？”
用方巾擦了擦嘴，他随手扯动手边的一条银色金属绳，将有着魔导金属夹层的防爆大门缓缓打开。
当厚重的大门打开到一半时，哈伦已经看清了门外的身影：一名穿着邦联红色尉官服的年轻女孩谦恭地站在门口，如同侍奉着自己的生身父亲。
“将军，有人想要见您。”
“谁？”
“一个外来者，他自称不是邦联和联合省任何一方的人，并指名道姓想要见您。”
“你的眼睛应该能够分辨出什么是骗子吧？”
“是的，将军。”
军官在哈伦的面前恭敬地低下了头。
“但他告诉我，他有一些对我们有帮助的东西——”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哈伦从未见过的小物件，“‘只要把这个拿给将军看，他肯定会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