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雪意浓浓。
洛城早已装点了大半，主街皆挂了花灯等着元宵节来点亮，城内行人攘攘，俱是携了幼童游览之人，高过众人的串串糖葫芦引了周边孩童嬉笑哭闹，倒是苦了随行父母一脸无奈。
“我知道你们想吃糖葫芦，可你们已非孩童，怎能馋嘴？……算了，难得过年，满足你们一回罢。”
一行十多人皆看着孙小娅自言自语一番，抬手晃了晃径自走向卖糖葫芦小贩，丢了一块散碎银子过去，那小贩笑眯眯跟着孙小娅来到众人面前。
“还傻站着干什么？一人一根分了去，人家还要用这物什。”
众人互相傻傻看了几眼，再见孙小娅瞪了眼柳眉渐高，江破命忙上前取了一串串糖葫芦分了众人去，小贩笑呵呵扛了光秃秃桩子离去。
看着身前左右手各持了糖葫芦在众多孩童羡慕眼神中不时啃上一个，扬了头走出几分汉子姿势，倒是散发了两分土豪气息出来。
江破命无语摇头，心中暗叹此行怕是磨难重重，不禁狠狠咬一颗果子入口，不是山楂，却是常见的海棠果，入口酸甜带了丝丝涩味，冰凉入腹。
想起孙跛子交待，江破命祈祷一路无事，万不想经历什么江湖历练，历练总也难免见血，命不够硬得折了历练途中，只愿平安到了目的地便好。
孙小娅不禁意回头瞅见了江破命一脸发愁模样，嘟囔着开口劝道：“破命啊，那帮傻子哪能猜到三叔公那老狐狸的想法？怕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孙家人都在孙家堡嘞！这叫什么来着？三叔公以前讲故事说过，对，暗渡陈仓！”
江破命脚步一滞，强扯了嘴角回应，“小娅师姐，所言极是。”
身后众人憋笑辛苦，也不知是谁没忍住传出了半声笑，孙小娅立刻瞪圆了双眼扫视众人，旋即重重哼一声转身继续在人群中晃了肩前行。
徒留了身后江破命一脸苦笑。
虽说朝廷与长丰帮反应慢了些，目前还没有识破孙家四散谋划，但也保不准何时回了神果断出手，光一个孙小娅就已头疼不已，再看身后孙家小辈，江破命心里发沉。
昨夜孙跛子叮嘱江破命一番，这天高地阔，朝廷伸手也有够不着的地方，孙家众人分批皆要在西康府汇合，孙家小辈终究是未见了世间疾苦与江湖血腥，到头来还得暗中让江破命照顾了一拨孙家根苗。
经历些苦难江破命倒是不怕，市井摸爬滚打几年深知认了怂一般无大祸，可这江湖路走一走，怕是血腥味儿总也离不了鼻尖儿。
只愿其他几拨也一路平安，细想想依孙家家底，也不难找几个稳重小辈，想不通的是孙铎那胖子居然做了领队也带了一拨人散了去。
正想了出神，感觉腰间有人拽了衣服，身后传来孙家小辈声音。
“破命师兄，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莫要声张。”
尽管自己心里骤然一紧，江破命只能努力平了气息低声回应，不断前行似不经意扫过人群，不多时辨出跟着众人的三个皂袍汉子。
江破命回头看了一眼，一瘦削汉子忙转身拿起身边摊位物什装作打量，待江破命回转过去，旁边的汉子忍不住一巴掌扇在瘦削汉子脑袋，瘦削汉子不解，待看向手中物什，慌忙扔回了小摊，倒惹了摊主一顿鄙夷抱怨。
原是售卖女子脂粉花黄之类的小摊。
江破命心里稍定，默默转了心思，抬眼看看一袭红衣的孙小娅，心中定了主意。
白记米行，小小洛城最大粮行，孙小娅一行人穿过人群进了门。
身后不远处，瘦弱汉子得了示意转身离去。
米行白掌柜见店内进了客人起身相迎，再见小小门铺涌进十来号穿着锦衣棉袍公子哥，顿时身形一滞心慌不已。
“白掌柜，我孙家来买些米粮酿酒，无需慌张，上次跟大伯过来您见过的。”
一行人中走出一人向白掌柜打招呼，提心吊胆的白掌柜打量眼前少年一番，果然有些印象，方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去，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发紧的嗓子发出了声音，“呵呵，有印象有印象，小老儿见识少，人多有些发慌，让小姐少爷们见了笑话，快里边请。”
孙小娅打量一番铺子，翻个白眼暗自嘟囔：“小破店害怕姑奶奶带人抢了不成？”
一旁听得分明的江破命更是无语，这丫头站着说话不腰疼，似乎老掌柜担心多余，可若是如此一帮匪类抢了老掌柜，老掌柜又能如何？心慌方是人之常情罢了。
孙家少年与白掌柜商量一番，白掌柜犹疑片刻方才答应，便领了众人到了后院，吩咐伙计去唤了几个力工，将米粮装了马车妥当，付了工钱力工纷纷散去，伙计却是又出了门，再回转之时手中多了两个包袱。
江破命在孙小娅疑惑的眼神中将孙家小辈聚了一块儿，正了神色开口道：“师父本吩咐我照看各位一路同行，但现在怕是有些变故，你们且换了衣服将米粮送到洛城孙家的商行去，然后尽快走洛水离了海昌府，南宁府境内飞云渡口下船，历城等待我与小娅师姐半旬时日，若是等不到便继续依了计划往西北去。”
众人皆是疑惑，不觉对此行升起几分担心，倒是之前注意到身后有人跟踪的少年开了口，“事不宜迟，那小娅姐与破命师兄万事小心，咱们历城再见。”
一行人有人发出疑问，那少年便言道路上慢慢解释，唤了众人纷纷换了衣袍塞了马车缝隙，齐齐抱拳告别赶了马车离了米行。
孙小娅早已按捺不住，瞪圆了双眼问道：“江破命，你们瞒着姑奶奶打什么哑谜？”
江破命苦笑，“事出有变，洛城有人盯梢，怕是有人盯上小娅师姐了，只能让他们先走一步。”
“你拿姑奶奶当诱饵？”
看着柳眉倒竖的孙小娅，江破命只能耐心解释，“小娅师姐，你是孙家骄子，人家不盯你盯谁去？”
“那倒也是，哼！”孙小娅扬了下巴，“不过你何时心思如此缜密，连行程都安排妥当了？”
见孙小娅不再生气，江破命心知骄子这称赞夸了心坎上，暗抹一把额头虚汗，“临行前师父都已安排妥当，也让我记了地图，方知如何安排。”
“怪不得……为何我师父不曾叮嘱我？只让我跟着你便是？”
江破命不知如何回答，芊芊姐倒是深知徒弟脾性，索性便让自己一路照看了去。
只能转了话题，回了铺子付了白掌柜米粮银两，不待出了铺子，却见一人穿了棉袍罩了儒士青衫，手持纸扇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