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扑面，纵是披了大氅驱马也不得疾驰，江破命眼见孙小娅鼻尖通红，也不敢露了心底担忧，只怕惹了这娇生惯养的丫头暴脾气发作。
正是正月时节，出了城西也不见多少行人，孙小娅一路兴致不高，想来也是举家迁移心中万千愁绪，江破命倒是习惯了如此，只是路途颇长，若是同行者一路苦着脸，心情难免不得顺畅，趁并马齐行，江破命挑了话头。
“小娅师姐，你莫不是吃了好多年哑伯的包子？”
正出神的孙小娅收了杂乱思绪，开口道：“怎也有七八年罢，隔三岔五去吃一回。”
“怪不得……”
孙小娅疑惑，“怪不得什么？”
江破命故意顿了一顿，“小娅师姐，孙家众人没人说你长的包子脸吗？想不到根源在此……”
微微一怔，待反应了过来，只见江破命已夹了马腹驱马疾驰，孙小娅瞪眼怒喊，“小乞儿你给姑奶奶站住！”不见对方丝毫停留，恨恨咬了银牙一夹马腹。
“驾！”
城西五里亭，若是暖和时节，此处应是有城中小贩来此摆了茶摊做些生意，此刻时分却是三个汉子生了火堆烤火取暖，正是长丰帮城中跟纵江破命的三人。
“熊哥，余进那孙子爬了高枝，不把咱兄弟当人看，他自己风光着风花雪月，让咱兄弟仨在这喝西北风，还说什么帮主不日即到，让防着孙家人跑路，”瘦弱汉子看看路中间杂乱扔下枯枝做的路障，吸吸鼻子继续抱怨，“可这等了多久时间？大过年的连鬼影都不见！”
“哎哟！”
刚抱怨完的瘦弱汉子头上又挨了一巴掌，“熊哥，别总打脑袋，打傻了怎么办？”
“打的就是你这蠢货，打死活该，打开窍了万幸！跟你说多少次了，得称军师！文人就喜欢那套虚头巴脑称呼，人家得了帮主器重还不是因为读书认了字？说话办事儿多用用脑子，让你当军师你能出个什么主意？”
被称熊哥的壮硕汉子对这同伴也算是煞费苦心，加上一旁默默扒拉火堆的长脸汉子，三人本是洛城混日子的地痞，因有些功夫在身被收进了长丰帮，亲眼见着一块儿干活的余进不到一个月就被帮主器重帮着舵主打理繁杂事项，难免心里几分不甘。
瘦弱汉子却是继续开口道：“熊哥，咱不喜欢读书人，弯弯肠子多的很，一肚子坏水儿。”
火堆旁的马脸汉子出声应和，“我也不喜欢。”
“唉……”壮硕汉子长叹一口气，“咱也不喜欢，可人家读书认了字儿，进了帮主眼里，帮里一众兄弟还不得听了人家吩咐守了四个路口？这贼娘的天气，谁不想喝酒暖了身子找个婆娘睡他一觉？”
其他二人只能叹了气，三人也只能倚了长丰帮这大树讨生活，这偌大江湖，怕自己连个虾米都算不上。
“哒哒哒。”
马蹄声渐近，壮硕汉子起了身，侧耳倾听，待两匹马入了眼帘，再细打量马上来人，忙呼了火堆旁二人，“来了来了！”
看清因路中障碍停马的二人面貌，马脸汉子与瘦弱汉子对视一眼，瘦弱汉子开口叹道：“余进……军师坏水儿真多，这都算得到！”
来人正是江破命与孙小娅。
江破命见是城中所见之人，心中微沉，倒是孙小娅竖了柳眉，开口怒斥，“你长丰帮莫不是又想请姑奶奶在这吃了茶点！”
壮硕汉子出了路边亭子，走近二人，嘿嘿怪笑一声，“咱长丰帮也不是出尔反尔之辈，军师料事如神，怕你二人离了这洛城近日请不了客，索性派了我们兄弟劝返二位，待过几日吃过长丰帮茶点再离这洛城也不晚。”
“柳城有些急事待要处理，还望诸位行了方便，一两日回返定当赴了长丰帮的宴请！”江破命马上抱拳行礼，心中却明白怕是糊弄不了眼前这几人了。
瘦弱汉子晃了肩膀上前，“嘿？你倒说说有甚急事？”
江破命只能示意孙小娅勿急，开口道：“一位师兄误食毒菇，命悬一线，急需送了解毒药材过去，人命关天还望诸位勿要为难。”
瘦弱汉子一怔，转头向着壮硕汉子道：“熊哥，人命关天有道理啊，这大冷天送药也算是江湖义气，不能误了救人，让他们过去？”
马脸汉子翻了翻白眼没有言语，壮硕汉子忍不住一巴掌扇向瘦弱汉子。
“熊哥，别打别打！”瘦弱汉子难得闪了开去，怒视江破命，“你小子莫不是骗我！你说你是不是识字！”
江破命不解，“倒是认了些字。”
“果然！果然！”瘦弱汉子跳了脚，“熊哥，你看读书人都是肚子里冒坏水儿的家伙，这家伙骗咱都不带脸红的！”
壮硕汉子看不过眼，低声怒斥，“闭嘴！”
上前一步，壮硕汉子冲江破命道：“少玩花花肠子，江湖规矩，爷守了这条道，你二人就别想过去，趁早原路返回省得爷几个费力气。”
江破命叹气下马，孙小娅随即翻身下马，解了大氅扔了鞍子上，向江破命瞪了圆眼道：“费那些口舌，早知道就用刀剑说话多爽快！”
江破命汗颜，只能同样解了大氅扔了马鞍，两匹马儿安安静静站了当地呼哧哧打了响鼻，喷出一道道白气。
“不见棺材不落泪，咱也兵刃上见高低！”壮硕汉子冷笑一声，呼了同伴准备开战。
只隔了几步，却见瘦弱汉子突然嚷了一句“等等我”，扭身跑回亭中，再见出来手中拎了一杆长枪。
壮硕汉子已懒得再教训缺脑子的同伴，开口道：“这二人不听劝，索性取了人头回帮里领赏，等帮主到了送个见面礼说不定咱兄弟也能吃香喝辣！”
马脸汉子手持了长棍顿地出声，江破命心里一惊，只当此人力大，待细细打量才发现，怕是这木棍包了铜两头箍了铁块唬人。
知道对面起了凶性，江破命强自镇定，低声与孙小娅交流，“小娅师姐，那使棍的汉子交给你，小心为上莫受了伤，切勿留手。”突然想起一事，“小娅师姐可怕见血？”
孙小娅怒急，“姑奶奶不曾杀人，但江湖这些年还怕见血不成！”
江破命心中暗叹，口中只能劝道：“小娅师姐，此番争斗是死斗，切勿留手。”
拔剑出鞘，孙小娅怒喝，“那长脸毛贼，看姑奶奶取了你人头！”
言罢，纵身出剑奔向马脸汉子。
江破命大急，这丫头这急性子，只能随了身后出刀向壮硕汉子劈去。
“来得好！”壮硕汉子举刀相迎，见江破命刀身狭长，料这少年走轻巧路子，仗着自己这刀身宽厚又一身气力只等以力破巧。
近了身前，见江破命一刀劈来，壮硕汉子冷笑一声，双手持刀反撩。”
“铛！”
一声脆响，壮硕汉子户口发麻，暗道不好，开口呼道：“侯三儿！点子扎手！”
一杆长枪无声刺来，江破命急退两步躲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