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若云!
果然是南宫若云!
朱高烈握紧了拳头,手心沁出了冷汗。
南宫若云傲然道:“放了左公公。”
剑次郎的剑并没有拿开,他是被南宫若云震住了,还是并没有听见?
朱高烈道:“你只是一个人,我们五个人,你觉得我们会不是你的对手?”
南宫若云道:“我并没有把握把你们都杀死,我只知道一件事。”
他用锋利的目光逼视着朱高烈,道:“谁先动手,谁就死!”
朱高烈道:“本王想跟你赌一局。”
南宫若云好奇地问道:“赌什么?”
朱高烈淡淡地道:“赌他。”他的手指指着左辉贤。
南宫若云道:“怎么赌?”
朱高烈自负道:“我跟你打,如果你赢了,左辉贤归你;如果你输了,恕不远送!”
南宫若云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六王爷会向他挑战。六王爷虽然戎马一生,但武功又怎么与已近乎于神的青云城主相提并论?
朱高烈的目中闪过一丝不屑,道:“你怕了?”
南宫若云只是笑,冷笑。
他不畏惧任何人的挑战,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将他击败。
朱高烈的语气咄咄逼人:“你不敢答应?”
南宫若云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想死在我的手下,我只好成全你。”
“不过!”他接着道,“我让你十招。十招之内我不出手,十招之后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你找死!”
三个字从朱高烈的嘴里吐出,他没有用剑,也没有用刀,他竟赤拳扑了过去。
就算在战场上,赤手以命相搏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何况南宫若云远远比战场上任何敌人都可怕。
那一拳打过来的时候,南宫若云本想轻轻一闪。
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已动不了,就好像身子被磁石吸住。
朱高烈的拳头打在他的胸口,他仿佛被马车撞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三丈外。
若不是他功力深厚,恐怕身子已倒下。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不出来,一滴一滴地往地上落,就像天上下着雨。
可是寒冬腊月又怎么下雨?
即使是马车的撞击,胸口也不应该如此的痛。
痛,是撕心裂肺的痛。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从来都是他带给别人这种感觉。
现在他终于感觉到痛,剧痛!
他既然已成神,为什么还有人的感觉?
他忍不住去看朱高烈的那双手,他终于看清了他戴着的铁手套。
铁拳!
那一记重拳一定是铁拳,朱高烈怎么会用失传多年的铁拳?
朱高烈注意到了南宫若云迷惘的眼神,道:“你如果不让我十招,现在吐血的就是我?可惜我只出了一招,剩下的九招已不必再用了。”
南宫若云恍然大悟,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让对手一招半式,否则对自己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他如果没有轻敌,又怎么会败?
试问这普天之下,有谁配做青云城主的对手?
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否则吃亏的就是你!
南宫若云意识到错误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他现在已再动用真气,他已遭到重创。
朱高烈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你要让我走?”南宫若云似乎不再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会允许他这样可怕的对手存在?
朱高烈凝注着他,目光中满是钦佩,他一字一字道:“我不杀你,因为你是南宫若云!何况,你已受了重伤,我不杀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南宫若云默默地转身,他咳嗽了一声,吐出一滩血。鲜血染红了他那雪白的衣裳,那神仙般的超凡风姿,为何全然不见?
他走后很久,落双飞才发应过来。他问道:“王爷,你不杀他,他早晚会回来报仇!”
朱高烈道:“我现在杀了他,飞鹏堡、刀剑卫、青云城就不会前来寻仇?”
落双飞默然,他看着朱高烈,似在仰望高山。
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的人,才真正值得佩服。
左辉贤也被关了起来。
他在软禁铁倾城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这一天?
他一向习惯于耍猴,可是耍着耍着最后却被猴耍!
这种人可恨,可恶,又可悲、可笑!
但是唯独不可怜,他若可怜天下岂非没有坏人?
夜已深,雪已落。
雪花飘飘洒洒,无声无息地落。
漆黑的天,竟然也有了光芒!
白色的光芒!
铁倾城望着漫天飞雪,竟忍不住叹气。
若是普普通通的伤,他早已痊愈。可是偷袭他的是赛明妃,他中的是柔云碎骨掌。如果不是赛明妃手下留情,他恐怕早已深埋于地下。
现在江湖中已不再有铁倾城的消息,云中鹰不知道,赛明妃不知道,左辉贤也不会知道。
弯月盟呢?
铁倾城并不知道,现在街上已很少见到衣领上绣着弯月的人。
少女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不忍心打扰他看雪的心情。
“你回来了。”铁倾城道。他的后脑勺并没有眼睛,可是他却知道是她来了。
少女道:“外面的天气太冷,你现在还很虚弱,小心冻伤了身体。”
铁倾城霍然转身,他注视着少女,像是在欣赏一朵花。
一朵樱花!
少女就像是一朵樱花,却也如同含苞待放的百合。
她的眸子宛如碧海的珍珠,清澈的泉水。
铁倾城道:“谢谢你把我从赛明妃手里救出来,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
少女打断他的话:“我不是想让你感激。”
铁倾城沉默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少女道:“那天我并不是去救你的,我是奉我哥的命去杀你的。”
铁倾城满脸的狐疑,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少女道:“你宁可自己死在也不希望江碧君有危险,像你这样的男人实在太少。”
铁倾城道:“江碧君现在怎么样?”
少女道:“虽然没有死,但却生不如死。”
铁倾城道:“原来南宫若云说的是真的。”他的目中早已有了怒色,“那个霸占她、折磨她的男人是谁?”
少年道:“你应该认识他,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低。”
铁倾城道:“我看他很眼熟,但我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咬着牙,脸上的肌肉也在抽动:“如果我再见到他,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少女道:“等你伤好后,你会离开吗?”
铁倾城竟然怔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少女与他素昧平生,却为了他违背自己的哥哥的命令,他如果说会走,对少女来说是不是一种伤害?
“不会!”铁倾城笑得分外凄凉,“等我的伤好后,江湖就已经成了别人了。”
少女道:“你已经知道操纵这场阴谋的是左公公了?”
铁倾城道:“也许他也不是最后的赢家。”
少女道:“你可知道我哥、南宫若云、赛明妃、欧阳天明、夺魄都听命于他,就连六扇门,也有他的人。”
铁倾城突然笑了笑,道:“有一个人不允许他操纵一切。”
少女道:“谁?”
“九江王,朱高烈!”铁倾城道,他以为少女感到震惊。
但是少年竟然微微一笑,道:“他的武功远没有左公公高。”
铁倾城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没有见过他施展武功,自然不知道他的厉害。他就算没有武功,也非左辉贤所能比。”
少女疑惑不解,道:“为什么?”
铁倾城道:“他和笑群雄是朋友,而且笑群雄是极乐天的庄主。”
少女好奇道:“极乐天的势力很大?”
铁倾城一本正经道:“你不是中原人,自然对大明的江湖不太了解。笑群雄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创立极乐天,他二十岁那年就已富可敌国。即使是当年在江湖中兴风作浪的地狱门,也没有摆脱被接极乐天吞掉的命运。”
少女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左公公会败在朱高烈手里?”
铁倾城默然,也许是默认。
很长时间的沉默。
铁倾城突然道:“你会留在中原吗?”
少女道:“我想带你去东瀛。”
铁倾城的眼神里有种奇怪的表情,像是期待,兴奋:“我听说东瀛有一种花,叫樱花!”
少女的眼睛突然亮了,道:“你真的打算跟我去东瀛?”
铁倾城点了点头,他不想让少女失望。
少女的眼睛更亮了,指着门外道:“樱花落下的时候,就像下雪!”
“你可以回东瀛,他不能!”
蒙面人从雪中走来,少女竟然没有觉察到。
蒙面人背着一柄刀,一柄东瀛武士刀。
少女的瞳孔在收缩,道:“伊贺六郎!”
东瀛的人没有不知道伊贺六郎的,就好像中原武林没有谁不知道南宫若云。
伊贺六郎是“伊贺派”的忍术传人,他不但刀快,出镖也很快。就算有人能躲过他的刀,也必然死在他的暗器下。
少女突然笑道:“如果我不带他去东瀛,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们?”
伊贺六郎摇着头,道:“德川将军有令,美惠子,你如果拦我,就连你的头一起提去见他!”
话音刚落,数不清的飞镖如同锋群般射向美惠子。
美惠子瞬间抽刀,刀光闪烁之时,镖已如雨般落下。
美惠子道:“你如果再向前一步,我就砍下你的头!”
伊贺六郎大笑道:“就凭你?”
“她当然杀不了你,再加上我呢?”铁倾城逼视着他,目光如刀。
伊贺六郎道:“你中了赛明妃的柔云碎骨掌,你以为你还能像过去一样耀武扬威?”
黑暗中突然飞出一把小刀,刀刺入伊贺六郎胳膊的时候,他才感觉到!
血顺着手臂流下来,侵蚀着洁白无瑕的雪。
血是热的,所以溶化了雪。
“你若再不走,下一次飞刀洞穿的,就是你的咽喉!”
伊贺六郎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在哪里。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声音从地狱传来的,是从幽灵的喉咙里发出的。
他霍然转身,已掠出三丈,消失在了黑暗中。
“多谢大侠相救,大侠能否现身一见!”美惠子大声道。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莫非那个人已经走了?
“他不会见你的。”铁倾城道。
“你认识他?”美惠子反问道。
铁倾城道:“何止认识!”
美惠子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他现身?”
铁倾城道:“他自己不想出来,你难道看不出来?”
美惠子道:“他认识我?”
铁倾城凄然笑道:“他不只是不想见你,而是他连我都不想见。”
美惠子道:“他叫什么名字?”
“断肠人!”铁倾城道。
美惠子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惊恐,就好像她听到的是鬼魅的名字。
她听左辉贤说过这个名字,左辉贤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连他自己的脸也因恐惧而扭曲。
神兵弑魂、夺魄,都是江湖中万胜不见一败的绝顶高手。但是他们去见过断肠人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甚至从此在江湖中绝迹。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没有情感、没有光芒、甚至没有生命,那双眼睛犹如死灰一般。然后美惠子那张俊俏的脸就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她弯下腰,忍不住呕吐。
铁倾城长叹道:“你如果见到过去的他,一定会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可惜……”
美惠子没有说话,她一定以为铁倾城在说笑。
铁倾城自言自语道:“一个人总会变的,他从昔日的玉树临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错也不在他。”
他接着道:“如果你最亲近的人向你下手,你若侥幸活了下来,会不会改变?”
美惠子道:“我不明白。”
铁倾城长叹道:“不明白的人又何止你一个!”
美惠子仿佛想起了什么,道:“我们要离开这里。”
铁倾城道:“你怕你哥他们再找来?”
美惠子道:“他一定要杀你,他们如果卷土重来,我肯定拦不住。”
铁倾城道:“有道理!何况断肠人走了,我现在孤掌难鸣。只是我们能去哪儿?”
“愈远愈好!”美惠子眨着眼睛,眸子发亮。
雪愈下愈大,只有断肠的浪子才会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云中鹰的衣服本是墨一般的黑色,现在却被染成银白。
寒风如刀,肆意地割。
但就算真的刀划在他脸上,他也不会喊痛。
冷否热否?
对于他来说已无所谓。
云中鹰的心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为什么那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会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他忽然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不知道盘旋在空中的苍鹰,会不会感到寂寞?
不知道那穿梭在云间的雄鹰会不会也有情?
少年站在前面的路上,一脸微笑。
无论多大的雪,都无法改变他衣服的颜色,因为他本身就白衣如雪。他稳稳地站在雪中,犹如雾里云里的缥缈闪现的一只白鹤。鹤一般的高傲,鹤一般的纯洁。
云中鹰就算忘了铁倾城,也不会忘记他。
雾中鹤!
在云中鹰还没有下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名满京城,在他来到京城以前却是云中鹰的师弟。
他们都是师父收养的孤儿,他们从小相依为命。
他们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师兄,上次柳府一别,已经九个月不见了。”雾中鹤微笑着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胳膊,“走,喝酒去!”
云中鹰不会拒绝他,也不可能拒绝他。
他们还是去的玉柳楼,因为雾中鹤喜欢这里。
只有在玉柳楼喝酒,雾中鹤才有矗立在云间的感觉。
雾中鹤喜欢享受,所以他成名之后再也没有喝过水酒。
他喜欢站在高处,喜欢被人仰望。
有时候他宁愿在玉柳楼站眯一会儿,也不会去下等的酒楼去免费吃喝。
云中鹰即使在喝酒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
酒入愁肠愁更愁!
雾中鹤道:“师兄怎么了?”
云中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雾中鹤道:“有心事何苦要闷在心里?”
云中鹰放下酒樽,叹气。
雾中鹤饮了一口酒,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雪!
云中鹰忍不住笑道:“我听别人说,那句应该是空对月!”
雾中鹤大笑道:“月?白天哪里来的月?现在天降大雪,分明是对雪畅饮!”
云中鹰勉强笑道:“师弟说得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雪!”
酒入肚,暖心肠!
雾中鹤突然道:“师兄最近有没有去六扇门?”
云中鹰道:“没有!”
雾中鹤笑道:“我听六扇门的唐捕头说,他们今天要在六扇门抓人?”
云中鹰喝了一口酒本能地问道:“抓谁?”
雾中鹤道:“一个杀手,说了你也不知道。”
云中鹰放下酒樽,道:“那个杀手叫什么?”
雾中鹤没有回答,他反问道:“师兄有没有听过南宫敖这个名字?”
云中鹰点了点头,又开始喝酒。
雾中鹤道:“他的侄女被那个杀手拐跑了。”
云中鹰手中的酒樽突然落地,他的眼里带着种说不清的表情,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期待。
“那个杀手到底叫什么?”云中鹰道。
“独孤星!”雾中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