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三人轻轻翻下坐骑，将三头猛兽赶下山顶，避免惊扰到那“雪人”，随后环顾山巅——
左边望去，是银装素裹的起伏山岗，右边眺望，可看见乌云笼罩的广阔大海。
而那“雪人”，似乎就在山与海之间。
呼呼呼，冰冷的山风呼啸而过，积雪被卷起，山顶顿时一片白蒙蒙，看不见山岗，看不见大海，也将那个雪人淹没。
然而，苏宇三人的心间，却已将那山、海、雪人的画面深深印入脑中，即便大雪狂飞，依然能清晰的看见那雪人，那山，那海。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萦绕在三人心间，让他们沉迷，痴醉。
“咳~”
忽然，苏宇咳嗽出声。
虽然他连忙捂住嘴，但这声不属于天地自然的声响，还是一下击破了某样无形的东西。
苏宇心头生出强烈的自责，那种负罪感，逼得他死死捂住嘴巴，任由脸色被憋的涨红，心脏被憋的强烈悸动，眼前开始发黑。
他在自我惩戒！
“无需如此。”
轻柔的声音蓦然响起，呼啸的山风大雪，连同苏宇心头的负罪，一下全都平息了。
苏宇不知不觉间放下捂嘴的手，嘴巴被勒出红印，但他只是定定的望着山崖边的身影。
林立二人亦是如此。
哗啦，雪花从那身影上缓缓滑落，露出赭黄衣袍。
“呼——”
一条长长的白气从那身影口中喷出，然后身影站起身，抖了抖身上雪花，随意的伸伸胳膊，甩甩腿，一阵咔嘣脆响。
姜原缓缓转过身，眼神泛着清灵神光，冲苏宇三人轻笑道：“大梦一觉，白雪漫天，看来我睡了好几日啊。”
苏宇上前，满脸自责道：“惊扰大人修行，请.......”
姜原抬手一按打断苏宇，朗声笑道：“我该谢谢你叫醒了我，不然我怕是要真变成雪人了。”
又指着苏宇责怪道：“你的神魂还未彻底恢复，不该来这山巅寒地。”
林立这时兴冲冲的叫道：“大人，你突破瓶颈，仙道筑基啦？”
姜原摇摇头，“哪有如此容易，不过是多了些感悟罢了。”
“不说了，这等雪天，若能饮一杯温酒，绝对是人间妙事。走，下山回府温酒去。”
姜原挥挥手，大步向山下走去。
苏宇三人又望了眼山顶，脑中再次闪过那山、海、人的玄妙画面，带着回味，跟上姜原背影。
回到摩心洞，摆上火炉美酒，糕点小菜，以及青翠的水果，那水果产自老猴用灵木拐杖培育的果林，虽然冬日，依旧水灵灵，鲜翠欲滴。
趁着温酒的功夫，姜原唤来在洞府里侍应的伶俐猴精，问道：“小水帘洞那边，可还缺过冬物件？”
那猴精挠挠头，感激的回道：“有大人提前准备的棉衣厚服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都是些小事。”
姜原在山顶闭关前，去过一趟码头，既去衣铺绸庄取了预定的冬衣，又在药铺拿到了最后的一样古老草药。
而今，方鼎十草只差万年椿就齐了，等打完千礁海恶龙，他便会去黄牙岛换那灵物。
说到那恶龙，姜原将酒壶放到火炉上，捏了块糕点吃下，开口问道：“我应该闭关了好多日，差不多该攻打千礁海了吧？”
林立喀嚓咬了口青果，甘甜的汁液让他的一双凤眼当即眯起，正要回答，一张嘴，口水从嘴角滑下，慌忙去擦。
“哈哈哈”众人大笑。
段武飞随后回道：“是的大人。我们来拜访你，也是受了神君嘱咐，来告知你，三日后便要出发千礁海了。”
林立吞咽了青果，快速道：“神君前日又去探查了一次，收到消息说，那恶龙还向东海龙宫发了请帖。”
苏宇虽然一直在养伤，但有林立二人时常看望，知道的也不少，接口道：“不过神君推断，那东海龙王八成不会亲自出席，顶多派个龙子过来。”
姜原沉吟道：“龙族在水中法力会更强，届时有北海龙王，那恶龙，再有东海龙子的话......”
姜原抬头看向林立三人，“神君可有安排？”
段武飞道：“神君本打算请碧眼仙君和余观主出面相助，可是有那奇兽狌狌之事，神君担忧禺狨王会趁机来闹，只得让他们与桃仙娘娘一同留守桃石山。”
“这样的话，就得依仗方仙道那边了。”姜原说着，拨了下火炉的木炭。
“嗯。”林立点头，“东舟岛那边原本想只派出马英仙长，神君与之商议后，他们又添了一位鬼仙仙长。”
话落，林立又道：“不过，三江口水神已答应会派兵相助。”
“三江口水府已经安定完了？”姜原疑道。
林立笑呵呵道：“七日前，那水神来邀请神君还有大人，去赴乔迁宴，神君便趁机相邀助阵。”
一位妖仙，两位鬼仙，一位五品天箓的水神，再加上姜原这个斗战惊人的炼气士，对付三头龙，似乎勉强可行。
段武飞这时插嘴道：“神君说，此战不求剿杀那恶龙，只要能闹大，闹出四海龙王的恶名即可。”
咕噜噜，火炉上的酒壶冒起滚烫热气，沁人的酒香飘飘而起。
“来，喝酒暖暖身子。”
6
姜原拎过酒壶，为三个下属倒酒。
三日后，小雪。
姜原收拾好武器装备，特别是那风沙袋，再次饱满鼓胀。
那是前日，姜原骑着五千耗费一天时间，去了趟傲来国沙漠，将其再次填满。
走出摩心洞，五千已在洞外等候，这驴子对即将的大战，异常的兴奋。
驴背上的金毛鼠，也是满脸兴奋。
“怎么不带着你的猴兵？”姜原走过去，随口调笑。
金毛鼠翻了个白眼，“俺的兵，为啥要去帮别人打仗！”
“那你去干嘛，又要浑水摸鱼？”姜原翻上坐骑。
金毛鼠被说中了心思，面色一虚，不过随即又理直气壮道：“俺是要去观摩下大战，回来好训练俺的兵。”
姜原笑了笑，一拍五千，云气卷来，洞前便没了身影。
那云气瞬息划过山岭，再落下，便是雪花飘舞的金沙滩。
寒风呼啸的沙滩上，五百全副武装的妖兵，列在金沙神府的大纛旗下。
妖阵旁站着程家兄弟，巫祭阿魁，以及林立、段武飞、苏宇等十来个三仙观方士。
五千踏云而下，姜原与众人见面寒暄完，目光扫过三仙观方士，正要责怪苏宇带伤上阵，却瞥见方士中多了两个熟人。
赵卓泉和齐婉贞。
姜原知道这俩人是广泽国贵族，且是地位不低的大贵族，不过他们只是在三仙观学法，应该并未加入金沙神府才是。
“拜见姜原大人！”
那对贵族子裔看到姜原的好奇目光，犹豫了下，主动上前拜见，然后解释道：“我们马上要返回家里了，回家前，想见识下传说的仙神大战，不留遗憾。”
对于见识过花果山大战的姜原来说，金沙神府的这场征讨，哪称得上什么仙神大战。
姜原看了看拘谨的男女，还是开口道：“余兄曾说你们俩很有天赋，若是可以，还是不要放弃修行。”
有着可爱圆脸的少女，不敢置信道：“余观主真这么说？”
气度不俗的青年赵卓泉，同样满脸惊喜，激动的想要说话，突然捂着胸口干咳。
听到咳声，少女面色瞬间黯淡下去，苦叹道：“赵卓泉他被大泽地的那个熊妖伤及根骨，留下了病根，没法继续学法了。”
青年看着叹气少女，眼中闪过爱怜、自责，好不容易止住干咳，一把抓住少女的手激动道：“小婉，余观主都说你天赋好，你还是留下继续修行吧。”
“不行！”
少女用力摇头，坚定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岂能舍你独自留下。”
原来如此，姜原明白了，再看男女，既同情，又欣赏他们的真挚情谊，但可惜，天道无常，并非每个人都能顺心如意。
姜原安慰道：“倒也无需如此伤怀，在尘世中亦是一种修行。”
突然，一团白云从天而降，大敖神君到了。
“在大兄那耽搁了，诸位抱歉啊。”
神君与众人打完招呼，特意把姜原留在身边关心问询：“本初闭关半月，可有收获？”
这一刻，姜原忽然发现，自己与大敖神君的关系，似乎并不像外人看来的那么密切。
他在修行之余，有时去金沙神府拜访，大敖神君却在为龙王之位奔波，外出不在，而等到大敖神君回来时，他又在闭关。
自从大泽地之事结束，也就姜原返回桃石山时，去金沙神府拜见过一次，之后双方就再没碰过面。
“只有些许感悟。”
姜原思绪纷飞，面上毫无波澜，笑着回罢，又拱手感谢道：“神君爱护，才让我能潜心修炼，可我身为下属，却是太不称职了，有愧神君恩情。”
大敖神君哈哈笑道：“本初既有此心，那就在这场大战，给本君做个前锋如何？”
姜原抱拳道：“必不让神君失望！”
大敖神君用力拍拍姜原肩膀，随即扭头看向程家兄弟，阿魁等金沙神府一众，大声道：“诸位，本初已立壮志，尔等也要力争雄风啊。”
“吾等决不让神君失望！”
“好，有诸位相助，此战必胜！出发！”
大敖神君意气风发的仰天大笑，话落，取出一根金色羽毛，放到嘴边用力一吹。
这根金羽是碧眼仙君身上之物。
便见狂风呼啸，黑云滚滚，将金沙神府的修士、妖兵席卷而起，呼呼飞向千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