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江山多雪色，北方的冬季，主题便是冰雪。
即便大唐国力强盛，官道从不曾失去维护，但冬日赶路依旧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出了长安范围，两辆马车一路向西南而行，李玄时而乘马，时而坐车，有叶芸儿和傻乎乎的小米在侧，日子自然不会无聊，出门在外、红袖添香，好不畅快。
每每到了这时，李玄都会在心中自我夸赞一番，“带上吕氏兄弟，真是英明啊，要不然赶车打尖这些苦活累活岂不都是我的了，哪还有空暇能在暖洋洋地车厢里逗着两个姑娘家开心？”
小年这天，他们的两辆马车已然远远离开了长安，走到了金兰江北侧。
由于时日已晚，错过了大船摆渡的时机，只能等到明早再过江，此去不远三里多路就是个镇子，李玄提议去镇上打尖，叶芸儿却想起荒原大河之畔的夜晚，缠着李玄非要在水边露营。
拗不过她，李玄只得事事依着她来，将两架马车停在江北林畔，寻了个开阔处开始扎帐篷建营地。
亏的有吕氏兄弟在侧，干活倒是一把好手，三个男子没费多久时间就将营地建起，扎好了三座帐篷。
安排吕氏兄弟看守营地、拾柴点火烧水，李玄自与叶芸儿和小米三人来到江边。
但见李玄将一根极坚韧的钢索系在一支箭上，在水边居高临下静静望着，猛然张弓发箭，一箭射出便穿到一条肥美的大鱼。
小米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哪里见过这些，兴奋的不行，站在一旁又蹦又跳、大呼小叫，倒比自己捕到鱼还要兴奋一些。
叶芸儿看着身边不断张弓发箭的李玄，虽然面上微笑淡淡，但任谁都看得出少女心中的欢喜。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荒原大河之畔的那个夜里，几个人围着篝火烤鱼说笑，少男少女初见之下，被身上彼此某些特点吸引，那种有些心思萌动的时光。
一直捉满了整整一篓肥鱼，李玄这才罢手，收起弓箭，就着江水剖洗起来。
别看叶芸儿身为虚界境的大高手，可生平却没怎么见过血，他早早便将二女支回了营地。
月色初升的时候，金兰江畔的露天营地里已经点起了篝火，他们一行五人围坐在篝火边上，说着些不着边际的奇闻轶事，在这个小年夜里虽然远离青山，却也有别样的温馨。
李玄手中娴熟翻烤着数十条肥鱼，经过他妙手处理，鱼腹鱼皮之上都涂抹了特别调制的调味料，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腌制已然入味，此刻经过篝火烧烤，肉类焦香之中混合着调味料的特别香味，弥散出一股原始且醇正的烟火气。
吕氏兄弟除了修行与吃饭睡觉，对于其他事情既不关系也没兴趣，此刻根本听不出李玄口中的故事是否精彩，四只眼睛同时心有灵犀盯着最大的那条肥鱼，口水便要从嘴边淌下来了。
将众多烤鱼翻了个身，李玄讲起他在雪原中那个家时的旧日趣事，眼中露出了些许追思的神色。
一边的两个女孩子，将双脚浸泡在温水中驱逐着寒气，靠在他两侧，听得津津有味。
叶芸儿一生锦衣玉食，何曾有过雪原追猎的生活体验，听李玄说他生平射杀第一只狍子的时候，有些疑惑地问道：“照你说那狍子那般傻气，想来也是憨头憨脑有些可爱的，那时你还那么小怎么下得去手射杀了它？”
莞尔一笑，李玄看了看已然放肆半靠在自己怀中的少女笑道：“那时又那考虑得了那么多，我不射杀它，他也要被熊罴虎豹吃掉，在寒冬之中，谁活的都不容易，它填饱了我们一家的肚子，我们便在心中敬重它的献身。”
他想起多年前的往事，有些出神道：“猎户猎杀猎物，并不是为了猎杀活物有什么乐趣，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所以没有人会随意杀戮，但也没有人会刻意去回避弱肉强食。”
沉默许久，叶芸儿毕竟冰雪聪明，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隐意，替他道：“长安城虽然没有明刀明枪的弱肉强食，却只有更为汹涌的暗流，和更为惨烈的厮杀。”
呼出一口白气，李玄道：“谁说不是呢。”
肥鱼配酒，才是一顿上好的野炊。
不过李玄深知利害，严厉禁止吕氏兄弟饮酒，不过为了安抚他们两个，烤鱼却是管够，要不然他又何必捕了整整一篓肥鱼，以两个女孩子和他的饭量，可吃不掉这许多。
几个人围坐一圈，被篝火烤的脸庞都红扑扑的，尤其两个女孩子，火光下看起来更显娇艳欲滴，叶芸儿自有钟灵毓秀的娇俏，大丫头小米也能看得出小家碧玉的秀美。
说话之间，李玄目光微斜，注意到火边的沙土正在有节奏的微微跳动，似乎远处正有大队人马赶来这边似的。
除了小米，其余几人都是修者，感官敏锐异于常人，或早或晚都发现了异常，欢声笑语渐渐停止，所有人都戒备望向远方。
此刻他们依旧身处大唐镜内，以李玄和叶芸儿的身份，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便是遇到了寻常修者，也尽有应对的手段。
所以几个人中，他俩是最为气定神闲的。
叶芸儿轻轻起身，不再依偎在少年胸怀之中，李玄十分自然地为她擦净玉足、套上棉袜绣鞋，便似早就做习惯了一般。
两人微微正襟而坐，目光带着几分审视望向远处。
不久便能隐隐听到疾劲的马蹄声自远而来。
李玄以灵息密布耳朵，两耳微微抽动，似在细细倾听，不久便道：“来者十六匹马，都是军中的良驹。”
他曾在潼城数月，对于军马十分熟悉，就是自己这匹瘦马也是从敌方斥候手中夺来的战马，曾经他上交了城守府，最后临行却得郭三全相赠，正所谓伯乐与马，大概就是这样。
果然不一时，便有八骑共计一十六匹战马从林中奔出，马上骑士全身自上到下都是深黑色的轻甲劲装，透着一股子铁血彪悍的气息。
这些骑士总共八人，都是一人两马，看起来应该是做足了长途赶路的准备，十六匹战马步调一致，步幅不大却节奏盎然，跑起来便似一人一骑所发出的声音一般，体现出高度的纪律性，可见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
这些人虽然都穿戴着全装甲胄，面目都被面甲遮挡，但李玄依旧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双极其熟悉的眼睛。
“朱兄，别来无恙？”他起身当胸抱拳为礼，面带微笑，看着一行肃杀的黑甲骑士，并没有什么畏惧之色。
出了林子来到江畔，头里一个黑甲骑士双眼一亮，看到江边的宿营地，眼神中微带疑惑，但还是轻轻勒马，打了一个手势，让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大过节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领头骑士一把拉开面甲，露出有些黝黑的面色，月色下光照不足，他打开面甲竟然和不打开也没什么两样，他那张黑脸放在那里，怎么看都是模模糊糊一片黑。
这人却不是别人，正是潜龙营在职尉官，曾在青山之上与李玄不打不相识的朱应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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