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作响,是杨树的叶子,因为众人太过沉默,这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乞丐黑乎乎又带着点油腻的脸上嘴角微微扬起,一张普通的脸上写满了笑意。
夏奇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莫非更古之人都是如此性直?
乞丐这般想着。
寒域之中,嬴政与二人不过两丈之尺,这对于夏奇来说太过有利,因为这寒域中的寒气,只针对嬴政。
不过嬴政本来便是可纵横之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些?然而……夏奇说的不错,他不能纵横,但他很横。
本来夏奇即使很横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他与乞丐连纵,如此以来他也是纵横。
嬴政很不悦。
不悦是种心情,既然是心情,那么表达它的方式也只剩两种,要么憋着,要么说出来。
嬴政肯定不会憋着,因为这不符合他霸道的气质,所以他开口了。
嬴政说道:“你认为你有能力伤到我?”
夏奇扛着青铜撬棍的手微微一拧,然而撬棍却并不会出现什么异常。他面无表情,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不错。”
嬴政嘴角微微一撇,说道:“天真。”
夏奇笑道:“可惜你并不无邪。”
嬴政听着对方挑衅的话语,英俊不似人间的面容愈发冰寒,他说道:“你可以试试。”
夏奇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暴敛,缓缓说道:“试试就试试。”
嬴政沉默了,他看着夏奇自信的表情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莫非今日他找那少年报仇他们早已知道,对方故意设下一个圈套等他来上?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虽然他的对面只有两人,但是连纵的人,一直都是三个。
此间……似乎还少了一个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因为一些原因算不得一个王,但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就可以再次称王。况且,即使他无法称王,就凭那一身可知万事的本事,也是一个半仙。
那名算命先生叫柳青山,那名算命先生是柳半仙。
因为那名算命先生,所以嬴政被算计,所以嬴政……起码看上去,是上当了。
寒域之中,忽然雷声大作,似乎要把这片冻上的空间撕裂开来,嬴政身体周遭跃动着电弧,如同雷神下凡。
乞丐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然而盯着嬴政的寒域没有丝毫松散,
夏奇拎着撬棍的手又加了点力,先前那道雷所给他带来的伤害开始在腹中扩散,他很痛,他皱了皱眉,他不爽,他撇了撇嘴。
接着他想了想,然后在心里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何与老虎为敌?
与老虎为敌,首先要做的,就是拔掉老虎的牙齿和爪子。然而他没有钳子,他只有撬棍,所以他不能拔。那么……敲掉如何?
夏奇伫立原地,把手中的撬棍高高举起,然后冲着身前的空空如也一棍子打了下去。
棍,落空了。
这看似毫无意义。
但这看上去没有丝毫用处的举动却产生了巨大的反响。
嬴政向着地下深陷一寸,他周遭的灰尘被高高扬起,然而寒域之中,一切都被放慢,于是灰尘飞起的瞬间,又静在了空中。
夏奇看着寒域中毫发无损的嬴政,沉默无言,果然滴水不漏。
嬴政看着又一次举起撬棍的夏奇,安静不语,确实略快一筹。
这场较量,很沉默。
不过,刚刚那一击顶多算是打了个招呼,他们彼此都知道,真正厮杀起来的对方,是什么样。
夏奇突然想起了当初,他被雷电追上后的那场厮杀。
那些不断跳跃的空间,那些咫尺之间的雷弧……还有他脸上长长的刀疤,与溅在无数土地上的鲜血。
夏奇目光冰寒的又打了下去。
这次他用了十成的力气。
金鸣之声在空气中响起,不断颤抖的撬棍让夏奇虎口有些发麻。
不过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适,相反,他现在感觉很好。
他忽然很明白嬴政为什么要追着季柳一定要杀掉他,因为这种大仇得报的感觉真的很好。
寒域之中,嬴政脚下地面裂成一块一块,他又向着地面之下陷进去不少。
他目光冰寒,他透过溅起停滞在空中的烟尘看着夏奇,他似乎在说:我一定会杀了你。
夏奇嘴角一撇,看着嬴政冰冷的眼神很是不屑,似乎在说:你没有机会了。
雷弧还在跃动,似乎永远不会停歇,光芒没有暗淡,说明嬴政还有很多余力。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对夏奇而言,哪怕今日是浮游撼树,他也定要水滴石穿!
那片寒域放缓了一切,比如爆炸的声音。那片寒域冻住了所有,比如溅起的烟尘。那片寒域还封闭了万物,比如某人离去的可能。
虽说乞丐和他都受了伤,但错过这样的机会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作孽。
他决定再次开打。
他依然在原地,没有动弹。
看上去没有动弹。
嬴政身下的地面碎的越来越多,他向下陷的程度也越来越深,泥土灰尘溅起在空中停滞,他身前跃动的雷弧闪着不停的火光。
须臾之间,二人交手不下万次。
太阳还是那么毒,不过很快,大风吹动着一片厚厚的阴云遮住了它,地面陷入一片阴影。这,或许就是遮天吧。
雷光闪耀,透过杨树叶的缝隙让其在风中如同走马灯。
某位少年躲在屋里,透过破烂的门缝看着这一切,震惊无以复加。
可惜主角不是他。
主角是夏奇。
夏奇的虎口满是鲜血,他拎着撬棍的手有点颤抖,可能手臂也断了吧。
嬴政在寒域之中早已心力憔悴,跃动的雷弧暗淡无比,他嘴角流着鲜血,他余力已然不多。
乞丐维持着的寒域即将崩塌,因为嬴政一直分着神对抗这片领域。
夏奇手臂很痛,几乎无法再动,可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因为他只拔掉了老虎的爪,他还没有打断老虎的牙。
于是撬棍到了另一只手里,他大口喘着粗气,他今天势必要把这天,捅一个窟窿。
晴天变阴天了,阴天又变下雨了,如同海下观浪的天空阴中透亮下着倾盆大雨。
战争就在这场雨中,结束了。
因为,寒域,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