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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莫道天子不早朝(三)

却说刘瑾自掌了神机营及龙骧四卫,喜不自胜,又得正德夸奖其选兵之法,于是有心显出些治兵的才能,便令钱宁每日寅时及申时便统三千营及勇士营与其一同操练。这操练也简单,便是全军绕着京城跑一个圈,又令军士跑步时不时口呼“皇上英明,大明威武”,这跑要跑得快,这叫也要叫得响,这时近清明,阴雨霖霖,这几万人每日清辰黄昏皆是如此,也黄昏倒也罢了,但这清晨震天价的闹得京城鸡犬不宁人不能寝,将士固然苦不堪言,城内的百姓,城外的商贾,也暗地里把刘瑾骂了个狗血淋头。刘瑾每日清晨黄昏便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地亲自督军,英国公苦劝不已,刘瑾道:“英国公,这兵贵神速,非要这样练习不可,咱家也是承皇上的旨意,你莫怪我。”英国公见此,只得叹气,由得他胡闹。

如此胡闹了半个月,却也出了奇效,军士步伐越见有力,队列进退整齐,刘瑾见此,便纳钱宁之议,又令将士于腿、背添加沙袋,三大营按快慢强弱,分为十营,依次于早中晚分营操练,如此又半个月,三军体质愈见强健,气力也大有增强,日常诸项操练倍觉流利。不特如此,这三军整天的绕着京城操练,竟令京城内外地方治安立见升平,哪些地痞无赖内有五城兵马司巡守缉捕,外有京营操练值勤,直是无处藏身,百姓见此,也不再抱怨,竟也有交口称道的。

正德见此,夸奖不已,传令五军营亦须如此操练,又见王岳沉疴在榻,便着刘瑾暂掌司礼监,刘瑾大喜不已,每日操练更加勤奋。

自此,刘瑾掌握司礼监及御马监过半实权,气势滔天。

转眼过了清明大祭,这日午后城外,小雨翻飞,刘瑾披着蓑衣,冒雨操练军士,忽然接了正德传召,连忙回宫,未步入谨身殿,便听得正德在内里大发雷霆:“混帐混帐,户部实在是混帐。”

刘瑾入内,只见书房正中案桌上,堆满了明黄卷册,司礼监太监李荣及徐智侍奉在旁,正德边翻阅边怒骂不已。

正德见着刘瑾,便道:“刘瑾来得正好,你且看看这户部历年帐册,简直是烂帐一堆。”说罢把一本册子抛给刘瑾。

刘瑾连忙接过,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黑漆漆的一片,便笑道:“主子,你也知道奴才识字不多,这册子,实在是他识得我,我不识得他。”

正德一怔,笑道:“一时怒气攻心,也忘了你这奴才是个目不识丁的。”

刘瑾笑嘻嘻的,把册子交给李荣,道:“烦请李公公读给在下听听,是如何的混帐,竟令主子如此生气。”

李荣大怒,明明有随堂太监徐智在旁,却要我这个秉笔太监来读,直是不把我放在眼内,却又发作不得,只好接过,朗声念道:“弘治十八年,是岁,户一千二百九十七万二千九百七十四户,口五千九百九十一万九千八百二十二口,田四百六十九万七千二百三十三顷一十六亩九分二厘七毫五丝四忽九微五纤。田赋二千二百一十六万七千三百七十六石九斗一合四勺五撮王圭三粟三粒三微,麦四百六十二万六千六百四十八石七斗三升九合一勺八抄二撮七圭七粟九粒四微五纤。。。。”

刘瑾道:“李公公,咱家识字不多,这石和勺还是知道的,只是这微和纤,是个什么称重?”

李荣忍气道:“刘公公,这微,是一寸的百分之一,或一两的百万分之一,这纤,则是千万分之一。”

刘瑾笑道:“户部确是混帐,这田地倒也罢了,仔细还量的出来,只这米粒如此轻小,难不成那农夫把一粒米切成万份来交税?”

正德拍案道:“连刘瑾这个不识字的也明此理,却不知这户部怎么会交得出这样烂帐。”

李荣道:“主子,这帐册之法,自太祖开始,年年如是。”

正德拿个蟠龙碧玉镇纸,猛地一拍,道:“好好好,这也罢了,这帐他们怎么做朕也管不着,朕这大掌柜,只要下面交得上银子,也没心思看这些半斤糖,三两蜜的胡涂帐。可今天要他们拿出个几十万两银子给朕大婚使用,竟说是太仓已空,只留得十二万两银子,连九边的饷银也发不出了,反倒过来要朕从内库里拿十万两银子来补贴,真把朕活活气死。”

刘瑾吓了一跳,这小祖宗哪知钱银的事,这动不动就几十万两的,倒是怕活活逼死了那些户部大员。

正德屏退众人,独留刘瑾,背负双手在房中踱步,良久才道:“日前杨一清与王守仁分别上奏,这整顿两处边务,光是修缮城垣,便要得十多万两。河套新军,以二万人为定额,兵士饷银,刀马器械,一年又至少要花个二十万两。朕着李荣查看内库,只剩得三十余万,没奈何,只得借着大婚的缘由,向户部要些银两花花,却不知钱没要着,却拿来这一盘烂帐。”侧身看着刘瑾,道:“你这些天,整日带着京营几万人在城外疯跑,也闹够了。兵者,国之大事也,你把操练的事交还张懋,让张永和钱宁去监军则可,你还是回来朕身边侍候着,你看着司礼监,在这钱粮的事儿上,帮朕和内阁周旋一番。”

刘瑾心里千万个不乐意,道:“主子,那些丘八才练了几天,跑的还不够快。”

正德随手拿起一本册子,掷在刘瑾头上,笑骂道:“刘瑾,你以为兵就是这么练的?说到练兵打仗,你是狗屁不通。朕是让你去压压那班勋臣的气焰,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岳飞再世,孙武重生了。”

刘瑾搔头谄笑道:“一切便听主子的安排。”

正德道:“这些帐册繁复之极,朕有心把它理个清楚,刘瑾,你想个法子,把陈信衡陈教授找来,他精于算筹,必然能助朕一臂之力。”

刘瑾一拍脑袋,笑道:“那教授也是个人物,这算算帐必难不倒他。奴才这就着锦衣卫去请他回来。”

正德瞪眼道:“要用锦衣卫去请,朕不会下旨么?就是着吏部发个文,也就把他叫来了,还要找你想办法?”

刘瑾苦笑道:“主子,你倒是给个主意,也好奴才去办这事。”

正德摆手道:“朕没心情想这等事情,你想个法子,把这事办妥,切记不要得罪他,还莫要让朝庭那些大臣知道。你先把人找到,带到京城来,朕再和他商量。”

刘瑾心道这事情实在是难办到极,口上却不敢多言,只得领命告退。

刘瑾回到府中,于书房独坐,愁肠寸断,没想得要把个人叫到京城来,也是无法可施,于是便着人唤府中幕僚张文冕及徐正。

须臾,便听得门外有人唤道:“恩公,炎光来迟了。”有人一瘸一拐走了进来,只见此人三十开外,方巾青衣,生得一双阴阳眼,蛤蟆嘴,面带微笑,见了刘瑾便拜。

此人便是刘瑾府中谋士张文冕,字炎光,乃松江华亭人士,也是个有秀才功名的。只因天生的好色,居然把自家亲妹也做了,被打断双脚,逐出族门,革了功名。此人好钻营,左攀右附,居然让其搭上了刘瑾。刘瑾爱其精通文墨,处事又果断手狠,便让其在府中做个幕僚,一来二去,事事都中刘瑾心意,俨然成了心腹,书房内室,任其出入。

刘瑾示意免礼,待其坐定,道:“炎光,待丰凡来了,咱家有事要你们出个主意。”

无多时,又来了一人,此人年近五十,留了把山羊须,入门便向刘瑾长揖在地,仪态儒雅。此人便是徐正,字丰凡,福建福清人,天顺八年进士,原为刑部任主事,其后升任郎中之职,熟谙律例,擅长刀笔。先是投在太监汪直门下,升了个侍郎,后来汪直倒了台,又依附了东厂太监尚铭,没多时,尚铭也倒了,被贬陕西兴平县当了个八品的县丞。这兴平便是刘瑾的家乡,此时刘瑾尚未发迹,徐正也是有眼光的,居然助刘瑾的父亲谈荣,硬是打赢了一宗土地案子,又助谈荣上京省亲,那谈荣对着自家儿子,直是把徐正说是天上有地下无,刘瑾大喜,待正德登基后便将其收为已用,徐正索性辞官入幕,终日为刘瑾处理刀笔文墨,也是个深得刘瑾信任的。

刘瑾道:“丰凡,都是自家人,莫客气。”

徐正道:“公公现在掌了司礼监,是为内相,徐某不行跪拜大礼,已是失礼了。”

刘瑾笑道:“咱家这个内相,也识不得几个字,凡事还得两位为我操劳,时下便有一事,要两位出个主意。”于是便把正德要传召陈信衡入京一事说了。

徐正道:“这万全卫卫学,也是官办儒学,他这教授是个从九品,差一些便不入流了,人是归着国子监管的,这职官调派却是吏部的。要调他入京,须得向吏部打个招呼。”

张文冕道:“但皇上也没说明个意思,是要调他入京进户部明里查帐,还是放到何处暗里操作,若是经了吏部,这事便通天了。”

刘瑾道:“皇上么,要的不光是银子,还要的是钱财的权力,这帐一查起来,难免有不少人要丢官丢脑袋,所以这个教授,日后还真的要严密看管起来。其实皇上若是要他明里来,下个旨就成事了。苦在这人有点不吃人间烟火,怕是请他不来,逼死了他。便像那说书故事,那个什么寒食节烧死的大儒。”

张文冕道:“那是介子推,负母上山,晋文公逼他出山做官,放火不慎烧死的。”

刘瑾一拍大腿,道:“正是,现在就怕烧死了他。”

徐正捋着山羊须,笑道:“此人有大才,却在塞外苦寒之地教几个小小蒙童,也确是个有隐士风骨的。逼他做官倒是逼不死,但要他与一众朝臣作对,却是非逼死他不可。”

张文冕道:“皇上要的是把他的人完整请到京城来,至于日后如何,便不是我们要想的事了。”

刘瑾道:“两位快出个主意,空谈无益。”

徐正道:“不若要国子监出个文,先把他召到京城来,再作计算。国子监那几个老朽之人,断不会猜出个什么名堂。”

张文冕笑道:“若要严密,这事还得要恩公的妹夫出把力,要他向国子监打个招呼。”

刘瑾大喜,道:“正是,孙聪是礼部的司务,他来办这事最好。”

于是令人连夜唤孙聪来,交托此事。

竖日,孙聪修书一封,要家奴交送到国子监监丞黄琳府上。那黄琳也是个老糊涂的,年初便上本吏部,以老病为由,乞骸骨还乡致仕,此时他见刘瑾初掌司礼监,孙聪却来信要个小小从九品小教授,本着闲事莫理,也不多问,只把孙聪的来信翻抄了一番,略改称谓,便交驿寄。

这封公文写的是糊里糊涂,陈信衡也就糊里糊涂的进了京,险些没了性命。

(第一卷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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