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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品位的问题

大学里当班长真的很忙,我开始后悔当初听了杨思宇的鼓噪,没有辞掉这破差事。

就说这几天吧,我们系上组织运动会,说是要选拔运动员,为校庆七十周年做准备。校领导决定了,校庆那天邀请西京四十几所高校来开运动会。这都是跟谁学的,谁说校庆庆典必须开运动会?一点创意都没有。为什么不搞诗词歌赋创作、书法展览、科技发明竞赛呢?大学校庆,就应该搞一点大学的活动嘛,我们又不是体育学院,叫工程系那几个八百度眼镜先生眼镜小姐玩球,还真不知道谁玩了谁呢。通知发下来三四天了,各班没动静,系上的主要领导发火了,他说其他几个系准备运动会准备得热火朝天,有声有色,我们系为什么拖着?辅导员好像挨了一顿批,他把班长们叫过去大骂了一通,真是一级压一级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哪。几位高年级的班长十分圆滑,一看辅导员发火,立即表态说坚决支持系里开好运动会,有几位还拿出一本花名册,指点着说正在动员学生们报名。结果,我们几个一年级的班长毫无经验,被一个一个点名,狠狠的挨了一通批。

学校的运动员从系里选拔,系里的运动员从班里选拔,男的要健美,女的要靓丽,层层筛选,严格把关。我想这是选妃子还是选运动员?通知拿到手,瞥一眼就想笑,运动员选拔条件单设了一个栏目,其中头几条是政治素质过硬、思想作风过硬、文化课程过硬,就是“三个过硬”,不知是跟谁学的。这不是扯淡是什么,搞体育比赛跟思想作风、文化课程扯什么关系,体育好的文化课未必好,文化课好的道德品质不一定好,知识分子耍起奸来更可怕,一千年前有秦桧,五百年前有严嵩,大汉奸汪精卫的文化课应该很好的,这就是鲜活的例子。国家级运动员没有感恩的心,世界冠军耍二流子,没文化,搞不清郑成功是哪朝哪代的大有人在。而且,如果这么做了,难道被淘汰的就一定政治素质不硬,那他软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党员优先?据我所知,我们班还没有党员呢。这是要命的问题,我去找辅导员,建议把这几条去掉,只提选拔的体育项目,我说体育场上比的是跳出了多少米远,投进了几个篮,可没听说谁上场跨栏时背诵几篇古诗论语,或者画一幅仕女图、写一幅兰亭序,战场上敢玩命的就是好战士,运动场上只有胜负没有好坏。

辅导员大为光火,他嫌我多事,说这是校领导决定的,你一个学生怎么敢随便提意见呢?我不敢开口辩白,看来我的政治素质不够硬,没跟领导站一条线上。一句话不敢说,灰溜溜回去,召集同学们开会,要求各自报上自己拿手的运动项目。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们三十个人居然报了十七八个项目,湖北的那个叫郭昌平的小伙子,一人报了七八项,有三大球类,长跑短跑,跳远跳高,健美操等等,真是人才呀。打发齐树柏盯着大家,填写清楚,然后报给辅导员。

忘了交代,为了缓和我跟他的关系,我硬磨烂缠辅导员,给了齐树柏一个班级文体委员的官,这个官和生活委员两个职务其实比我这个班长还忙,齐树柏大为满意,对我的态度大大的改善了。我还发现,他对付捷也不人前人后的直勾勾盯着看了。还是杨思宇告诉我的,当然,他又是从秦若琪那儿听来的消息,付捷已经明白告诉齐树柏不要再那样,否则……否则什么?杨思宇却说不知道,他说秦若琪也不知道的。唉,什么人嘛,说话说半截子,叫人猜谜语,关键时刻掉链子,思想作风不硬嘛。杨思宇忽然笑着问我,为什么这么关心付捷?我赶紧转换话题,问他进乐队的事,他一个劲儿的“嘿嘿”的笑。

我脸红了吗?我自己感觉发烧了。

用人真是一门艺术!领导干部不在你懂多少东西,会干什么事,关键看你会不会量才用人。齐树柏是个好动的家伙,他闲下来好像不自在,文体委员的工作正适合他,一上任就遇上这么重要的活动,积极性高的很,跑前忙后,半天时间就搞定了。他自己掏腰包设计打印了一摞表格,抱着男生女生宿舍出出进进,发给大家填写各自的项目,然后收集起来,拉上杨思宇到教室里搞统计。秦若琪见杨思宇去了,也凑过去帮忙,三个人一通忙,我刚写好一篇日记,三个人就完成了。齐树柏拿来给我看,我懒得看,叫他直接送给辅导员,他就兴冲冲的去了。

尹子奇惊诧莫名,他竟然不知道要开运动会,见齐树柏一个劲往女生宿舍跑,跑来神神秘秘告诉我,说齐树柏就像个发情的叫驴,脸红色绿的钻进女生宿舍去了。我气不打一处来,轰走了尹子奇。这家伙,真的鬼迷心窍了,只知汉魏,不知唐宋。

我和杨思宇去吃饭,自然,那个秦若琪同学又凑过来了,她打了糖醋里脊,自己却不吃,全倒进杨思宇的饭盆里,看着杨思宇狼吞虎咽,满嘴流油,我不免感慨一番,原来女朋友有这样的好处。这几日有点上火,大概是不服水土,嘴里起了泡,我只好喝稀饭,吃咸菜。一碗稀饭还没喝完,齐树柏就回来了,那脸色不好,看着我不尴不尬的笑,我忙问怎么了。他说:“辅导员批评说,咱们班女生项目报少了,要求重新填报。”

我越发上火了,就我们班那十三个女生,那小体格,能报几个项目已经很不错了,还嫌少?多少个不算少了?请你给个具体的数据好不好?好在我和辅导员中间夹了个齐树柏,不用我跟他当面锣对面鼓的争论。齐树柏等我的意见,一个劲的催问怎么办,我想了想,辅导员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便告诉他,那就把女生们全叫到教室里,一个一个细细盘问,能争取一项便多一项,重新登记一遍,看能增加多少再报给辅导员吧。

齐树柏大喜,饭不吃了,一头大汗的跑去召集女同学。

尹子奇刚回来,逛大街逛得精疲力竭,才洗了把脸,上床躺下休息,听了这话又下了床,穿了鞋又要出去。杨思宇好奇,问他不躺着休养他那瘦体格,大热天又跑出去干什么。尹子奇往头上擦摸着摩丝,照着镜子梳理发型,头发梳理得整洁靓丽,方满意的放下梳子,这才说道:“看把齐树柏累的,过去帮帮他。”

我和杨思宇相视一笑,偷偷乐了,我们俩完全明白尹子奇的心思。听班上的同学——其他宿舍的,说尹子奇陪着李臻,已跑遍了西京的名胜古迹、山山水水、墙角旮旯。老天,一个月跑遍西京城?真了不起啊,他那麻杆似的体格受得了么,可别累趴下了。杨思宇就不相信,我说那是伟大的爱情的力量。杨思宇笑道:“什么爱情,野性的冲动罢了。就怕李臻没那个意思,老尹剃头挑子一头热,到头来什么没落下,倒落下个相思病,那就真个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了,说不定要带累了我们几个。看看李臻那气势,怎么会屈就他呢?李臻不过需要一个作伴的人,老尹恰好出现了,不过是个背包提鞋的跟班。”

我再忍不住,刚喝进嘴里的茶,全喷出来。笑着说道:“你们为什么尽把李臻夸得多么多么的好,尹子奇哪点儿就配不上她了?”刚说完,忽然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急急对杨思宇说:“赶紧跟上去,盯住那两个家伙,千万别叫吵起来。”

杨思宇一惊,说道:“不会吧,他俩有什么好吵的?”

我说:“难说,男人就怕沾上个情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不敢肯定,只是隐隐约约感觉,齐树柏追求付捷受挫,遂转变了方向,竟对李臻献起殷勤来,廖远告诉我,昨晚上他买了几斤葡萄送04宿舍,指名道姓是给李臻的。但这话不好告诉杨思宇。他还要弹吉他,我催促他赶紧去:“拿上吉他,教室里弹几曲,叫咱们班那帮子女同学给你鉴定鉴定。”

他仰起头想想,真的抱着吉他去了。

我躺床上,读起《倚天屠龙记》。

这书有点意思,原来武侠小说可以这样写,尤其是描写男女恋爱的情节,细腻润滑,读来解渴,原来一个男人可以同时爱上几个姑娘的,有意思。

我英明啊,我越来越自信,自己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想想吧,要不是我及时打发杨思宇跟过去,尹子奇和齐树柏两个人之间,恐怕真要发生一场战争的。

李臻是我们班唯一一项运动没报的人。齐树柏召集她们到教室里,动员了一通,生拉硬拽,其他女生又挑选了一些项目,都有所增加,最后单单剩下一个李臻,她坚持说自己体育上没一样在行的,算了吧。齐树柏死活不同意,非要她报一两项,最后竟然自作主张给李臻报了羽毛球。李臻“嘿嘿”笑了,说没打过羽毛球,不会打。齐树柏殷勤的劝道:“这好办,离比赛还有一周时间,我陪你练练,坚持一周,一定能练出来的。”

尹子奇坐旁边盯着李臻看,自进教室还没发一句言,这时忽然对齐树柏怒目相向,声音大得窗外槐树上亲热的一对鸟儿都静下来了,他朝齐树柏吼道:“谁他妈的规定一定要报的?就你那水平,还想教人家?赶紧回去洗洗睡了吧,别丢人现眼的。”

齐树柏一听跳了起来,冲过去也朝尹子奇怒目相向。眼看一场争吵即将爆发,杨思宇丢下吉他冲到两人中间,一边挥手叫女同学们散了,一边好言劝说两人消消火气。

李臻掉头往外走,骂了一句:“两个神经病。”

李臻一走,这边两个人再吵就没意思了。

看来,战争都是为女人们准备的,没有女人的地方就没有战争。所以,消灭战争最简单的办法不是扔炸弹,而是转移走所有的女人,斗争的双方自然就消停了。杨思宇劝说两人和好了吧,原谅对方了吧。尹子奇虽嘴巴上仍是不依不饶,但人已经坐下了,音量也降了下来,不再气势汹汹,像个发情的公牛,说只要齐树柏离李臻远一点,就原谅他。

齐树柏冷笑一声,回了一句:“谁要你原谅,我做错什么了?这是班长交代的任务,别的女生都报了,为什么李臻不能报?笑话,原谅我?我还不原谅你呢。”

尹子奇压抑着怒火,说道:“思宇,你听见了吗,他什么态度?哪有死皮赖脸缠着给人家女朋友练羽毛球的?”

“女朋友?李臻答应你了?没听见李臻刚才连你一块儿骂了吗?脸皮比西京城墙还厚。”齐树柏得理不饶人,刺了一句。

尹子奇顿时红了脸,激动得说不清话,站起身又要往齐树柏身边冲。我走进教室时,他已经冲到齐树柏身边了,眼看他举起的手要打出去,我断喝一声:“他娘的扯什么蛋,至于动手吗?谁再胡搅蛮缠我报告辅导员,叫辅导员来处理,给他档案上记上一笔打架斗殴,给个处分背回家。”

这话真管用,两个人都坐着喘气,大眼瞪小眼不说话。

我说:“这样吧,反正还要比赛选拔,李臻报羽毛球,我来教她,大不了到时候第一个淘汰了,系里面咱们班有个交代就行了。你们俩谁都不准计较,思宇,悄悄告诉李臻,晚上我请你们几个和她一块儿去吃火锅。尹子奇、齐树柏当面给李臻道歉。”

齐树柏嘀咕道:“我为什么道歉?我不道歉。”

我骂道:“你是真笨还是假聪明,你们两个这么一折腾,说出去都是为了李臻,人家李臻一个姑娘家的脸面上好看吗?”

尹子奇本来坐着生气,这时就不安的挪动一下屁股,缓缓说道:“我没问题,我道歉。钱我和你一人一份,事是我惹出的,也不好叫你一个人破费。我这人,可是有情义的,不像某些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却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口蜜腹剑。”

齐树柏听了又要发火,我忙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树柏,你是班委会成员,胸怀要宽广一点,行事要高风亮节。好了,都给我一个面子,撂开手,大家还是好朋友。”

齐树柏点头答应,道:“好吧,我听你的,酒我全包了。”

那两个家伙的问题解决了,我的麻烦来了,不大不小。

吃完火锅的第二天,付捷不理我了,连廖远都不理我了。

我只好打发杨思宇去替我解释。不都是为了班级团结,为了搞好运动会吗?人家尹子奇齐树柏给李臻道歉,旁边站那么多人不好看,所以没请她们几个。杨思宇去了,好半天不回来,我等得头昏脑胀,于是躺下睡了一会儿。半梦半醒中,听见门“哐哐”的响了几下,就惊醒了,扭过头去看,是尹子奇回来了,刚要发火骂他弄这么大动静干什么,却看见他脸上有愠色,本来整洁的发型这会乱了,也顾不上树立,我便忍住骂,问他怎么了。

尹子奇走到桌前,端起杯子灌了一气凉开水,气呼呼说道:“都是你跟齐树柏闹的,李臻都不理我了。”

我奇怪说道:“她前几日不是都原谅你了吗?又耍什么鬼吹火,连我都扯进去了。”

尹子奇又过去,一屁股坐到杨思宇床头边,呼呼喘气,任凭我问得口干舌燥,他就是不说出个缘由,只得罢了。再睡不着,便起身看书。一时齐树柏进宿舍来,却一脸喜气,还哼着歌,五音不全的。这两个家伙,真是奇怪。我想问齐树柏什么事如此高兴,忽然瞥见尹子奇两眼恶狠狠瞪着他,便有所明白,再不敢说话,还是看自己的书吧,张无忌正跟赵敏谈情说爱呢。

直到晚饭时节,杨思宇才回来。我没给他好脸色,他却死皮赖脸的挤到我身边,小声告诉我说,付捷听了解释不吭气,看那样子似乎原谅你了,廖远却一个劲叨叨,要你亲自去向她两人解释。奶奶的,哦,这是我最近发明的口头禅,这里还是第一次用。女人的心思真难捉摸啊,我为什么要给她两人道歉呢?看了几页书,杨思宇拿起饭盒准备出去了,他一定是又要去找秦若琪。我忽然想到付捷那张青春快乐的面容,和那清泉一样的笑声,决定还是道歉解释一下吧。最近我的早餐问题一直由付捷料理,我是一个不善于自己照顾自己的人,吃饭饱一顿饥一顿的,碰上喜欢吃的便多吃几口,碰上不喜欢吃的便少吃或者干脆不吃,宁肯饿着,绝不委屈了自己的嘴。学校食堂上万人的灶,午饭晚饭正餐不必说,多少有几样菜,还可以挑拣,早餐却很简单,大多时侯是稀饭白馒头,那馒头硬得石头一样,能崩掉大牙,稀饭经常是前天剩下的米饭对上白开水,随便煮一煮端出来给学生们吃,跟喂猪差不多,根本没胃口,所以常常就不吃早餐了。付捷知道了说这样子下去对身体不好,她便主动打理起我的生活来。单说早餐,她就不辞辛劳,跑外面给我买来油炸馒头和油茶,或者烤饼夹煎鸡蛋和小米粥,有时是肉夹馍和咖啡等等,不一而足,很是丰盛,色香味样样俱全,我想给她钱她却不要,就为这份辛苦,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她的。琢磨一阵,想起今天是周末,可以出去散散心的,便喊杨思宇回来,悄悄交代他出去“暖风烤吧”里订一间包厢,晚上叫上付捷一起去。

杨思宇听见高兴的笑了,问道:“单请付捷一个人吗?其他人请不请?吃烧烤人少了没意思。”

我说道:“主要是请付捷,其他人她爱请谁就请谁,由她自己定吧。”

杨思宇说了一声好,准备出门,又回头一本正经问道:“能不能请上秦若琪。”

我想踢他一脚。

我认为侗族是个爱美的民族,因为杨思宇挑的这地方我很喜欢,隔着很大一面窗户,马路那边就是植物园,晚上的空气,清新而散漫,像流水一样的流淌,带着一丝丝凉意,吹进敞开的窗户,把烤吧里的炙热降了下来。烤吧门前是长安街,笔直延伸,两头看不到边,我没有走过这条路,所以不知道它起于何处,将通向何方。秦若琪说长安街北面通到小梢门,南面通向长安县,我笑说你一个眉县小姑娘知道什么,她撅起嘴巴,不高兴了,一会儿忘记了,凑到廖远身边看她点菜,指手画脚,廖远有点不耐烦,几次赶她回座位上去,别打搅人。我瞅一眼付捷,她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她装深沉。杨思宇说他走过长安街,就是北面通到小梢门南面通到长安县,这等于没说,我刚要批驳,付捷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我明白过来,换成一句“可能是吧”。秦若琪马上转过身,瞅着我,说道:“是不是,是不是,我没说错吧。”

我和付捷大笑起来,杨思宇忽然脸色一红,这次是他凑近廖远点菜。廖远已经点好了,菜单递给我叫我再审查一遍,我笑道:“奶奶的,还审查?你当我是领导干部呢。”

我这是第一次进烤吧,第一次自己动手烤东西吃,手底下生疏,只好现看现学,现学现烤。付捷廖远却都很熟练,肉签子菜签子在她两人手中上下翻飞,红红的火苗照在付捷脸上,就像日头洒在荷叶上,灿烂了整个烤吧。她一会儿拿起毛刷子抹油,一会儿撒调料,几下子就烤好了四五样菜,素鸡、菜花、毛肚还有豆腐皮卷金针菇,我嫌素了,要来一把牛蹄筋自己烤,翻来翻去几下,几根就掉地下了,几个人哈哈大笑,付捷瞪我一眼,我尴尬一笑,说道:“没办法,它自己往地下跑,拦挡不住的。”

付捷娇嗔一笑,过来一把抢了过去烤,几下翻腾,该上的料都上了,一会儿就黄灿灿溢出香气来,我馋了,从她手中抢过一根吃,她说等会儿,我说等不及了。廖远就在旁边,“噗嗤”一笑,插话道:“你俩说话把主语带出来好不好?什么等会儿等不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干什么呢。”

付捷“咯咯”大笑,这还是她今晚上第一次开怀畅笑,在微明的灯火里,她妩媚似水的脸额,就真的开了花一样的灿烂,我抓着签子呆了。一会儿,各样菜烤了两三盘子,廖远喊大家来吃,挨着桌子坐了一圈。秦若琪吃着一块豆皮卷金针菇,那金针菇粘牙缝,手指磋磨着取,怎么都捏不住取不下来,喊叫杨思宇帮她,杨思宇刚伸手指到了牙边,秦若琪忽然间“噗嗤”一笑,竟咬着了杨思宇的手指,疼得他甩手咧嘴。付捷开始打跌,一把肉签子扔火上了,我不管生熟,忙一把抓起吃了起来,味道不错。

付捷问还想吃什么,我说羊肉片吧。

她还没吃一口。

烧烤店老板像是陕北那边的人,或者是内蒙河套那一带人,他的话我听不懂,我的话他也听不懂,我要一瓶啤酒,他送来一把子羊排骨,我要一杯清茶,他送来一把子鸡翅膀,我干脆什么都不要了,他就送啤酒进来了。真有意思。

付捷啃着一只烤鸡翅膀,看她那玉米粒儿般的细牙儿,我担心鸡翅要硌着她的牙儿了。她吃东西真叫人担心,好像鸡翅膀很烫的似的,两只手各伸出三个指头,鸡翅膀两头小心捏着,怕烫着了嘴,便时不时“兮兮”的吹气,看似咬了一口,鸡翅膀却只留下一点牙印儿。这会,一个青椒辣着她了,忙不迭端起我的啤酒杯喝,随手青椒塞给我,道:“你吃了吧,太辣了,兮兮。”

我很听话的,尤其是美女的话。

但那只辣子我没感觉出辣味来,或许她的味蕾太敏感了吧。

杨思宇跟秦若琪两个会吃,肉啊菜啊都捋到小盘子里,调了醋和蒜泥之类,筷子夹着吃,我和付捷廖远都嘴巴从签子上咬着吃,一会儿工夫,三个人嘴边擦摸上黑乎乎的焦炭油墨,互相看看,乌起码黑,就像舞台上的大花脸,实在忍不住笑。

正吃得香,谁踩我脚了,我侧身低头去看,付捷这次故意更加用力的踩了一下,我一疼,刚要喊疼,她一块烤豆腐塞进我嘴里,于是脚上的疼和嘴巴里的烫,就叫我出了一身汗。廖远拾起一张谁刚擦了嘴巴的纸巾,在我额头上擦来擦去,边擦边说道:“男人爱流汗,那是肾虚的表现,哎哎,老板哪,”她长声噎气喊道,“再来一盘羊腰子。”

呵呵,这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不过我喜欢吃烤羊腰子。

付捷包里掏出一个湿巾,悄悄擦了我脸上的汗和嘴边的黑。

呵呵,这饭吃得……

一时吃毕,我结了帐,回去走路上时,付捷开始往后边溜,不经意间用脚绊我一下,我瞅一眼她,她妩媚一笑,我和她便渐渐的落在后面了。远远听见廖远在教训杨思宇什么,秦若琪帮杨思宇解释什么,廖远声音渐渐高起来,吵架似的喊道:“侗族怎么是汉族演变来的呢,你们俩没学过历史吗?秦汉时期,云贵一带,就有一支叫骆越的民族,这就是侗族的先民,亏你杨思宇还是侗族呢,连自己的民族起源都不知道,真是可笑可叹之极。至于后来叫僚,那是封建社会对侗族的蔑称,自然要批评的,我们现在五十六个民族,都是兄弟。”就听见秦若琪说道:“侗族有三宝,你知道不知道?”廖远便不说话了。杨思宇笑道:“在我们那儿,有三样东西,历史传承悠久,是侗族文化极为珍贵的遗产,被人称为侗人三宝,分别是鼓楼、大歌和桥。”

渐渐跟他们三人拉开距离,绕过植物园时,付捷猛的拉起我的手,快速窜过马路,走另马路另一边树荫下。

街上的路灯争着放光。

已是花灯初照。

西京九月的夜晚,很美。

我和付捷并排走在宽阔的马路上,偶尔间,两个人的手臂轻轻碰触一下,又都急忙躲开去。两个人本来向学校那边走,后来怎么转了个弯,绕过经管学院,竟朝植物园那边走去了。马路边一溜烟大槐树,两层楼那么高,付捷一路上碰见树坑,便树坑里跳进跳出的玩,又双手抱住树杆,打一个回圈,长发波浪一样飞旋,我默默跟着她走,看她孩子似的淘气,一颗心要醉了。

夜色像一个刚出浴的少妇,露湿雾罩,叫人近不得又远不得,又难耐心中的焦躁。月亮挂在半天中,似圆还缺,薄薄的云彩从它脸庞飘过,轻纱似的,迷茫了月,也迷茫了我的心。星星稀稀疏疏散开来,姑娘眼睛一样不停的眨着,惟其如此,更显天际空阔,宇宙浩渺,叫人看一眼,心头悠然生出一丝寂寞来。

付捷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便静静的向前走着。一时过了植物园,再走一两千米,马路已到尽头,前面已是城郊野地,再无楼宇建筑,也少人烟,是一片空旷的滩涂,那滩涂月光下荒漠一样的寂寥阴森,其间堆起许多小沙丘,沙丘之间夹杂着一簇簇荆棘和低矮的树木。我和付捷站在一株叫不上名的小树旁,举目望去,但见夜色苍茫,空阔的滩涂上散落着一汪一汪的水洼,在月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华,要和星星争辉。付捷还要往前走,我忙拉住她,说道:“回去吧,没路了。你看那半边天空,黑彻彻堆起云来,这会儿又起风了,怕是要下雨了。”

付捷刚说了声“下雨有什么可怕的”,忽然从一簇荆棘丛中窜出一只什么东西,幽灵一样,从我和付捷身边飞也似的跑过,蹦蹦跳跳越过马路,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付捷吓得“哎呦”一声尖叫,猛的扑进我怀中,瑟瑟抖个不停。

我也被吓了一跳,不过没叫出声,只是一颗心“突突”直跳。

我拍了拍付捷的背,笑了笑,说道:“别怕别怕,是一只野猫。好了,已经跑了。”

付捷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几乎钻进了我的怀抱中,我的一双手揽在她的腰间,一时娇羞无比,猛的伸手推我一把,我就倒退了两步,再看付捷,已转过身去,低头搓手的,一只脚在地上蹭来蹭去。我“嘿嘿”一笑,说道:“小心,再跑出一只来。”她也就“嘿嘿”的笑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偷偷瞥我一眼,抬起手抚着胸口,笑道:“哪来的野猫,可吓死我了。”

月亮躲进云彩里,仿佛在云中穿梭,周围越来越暗。

我问付捷:“渭河在哪个方位?”

付捷扭头四下里看了看,伸手指着前方,说道:“那儿,应该在那边。”

我又说道:“听说围绕西京城,有八条河流,是哪八条?”

付捷“噗嗤”一笑,说道:“谁跟你谈学问来了?”

远处有闪电划过,我忙说道:“快走快走,小心下雨里了。”

付捷说道:“下雨有什么可怕的,我最爱在雨里面跑,全身下个透,那才叫疯狂呢。”

我笑道:“关键是这是夜晚,也不安全。”

付捷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又是一个闪电,已听得见雷声了,我忙拉起付捷,转身向学校方向跑去。

路过师大家属区时,雨点已经落下来了。

看来真要下雨里了,我有点担心。付捷却“咯咯”的笑,一会儿小跑,一会儿倒着身子退着蹦蹦跳跳,开心得像个小姑娘。我说:“不行了,那边有一家小卖部,进去看看,买一把雨伞吧,要不回去真成落汤鸡了。”

那小卖部却不卖雨伞,急急转身出来,已经晚了,那雨已经滂沱如注,倾盆而下,一时雨声雷声、城市中的吵杂声,合而为一,仿佛要把大地掀翻似的。我站在小卖部门口檐下,心中开始着急发愁,付捷却兴奋不已,一出小卖部就“啊嗬嗬”大声的又喊又叫,竟然钻进雨中,仰起脸,张开双臂,在雨中打着旋转,任雨水泼洒在脸上,我喊她快过来,小卖部门口檐下避避雨,她那里听得进去,还在那里高兴的活蹦乱跳,忽然一个趔趄,就摔倒了,趴地上兀自“呵呵”的笑。我忙冲进雨里,过去拉她起来,几乎是抱着她回到小卖部门口。再看她,衣服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那美妙的曲线叫我心跳加速。她脸上也是雨珠瓢泼,一头齐腰长发,贴在脸上衣服上。她还望着大雨欢笑,我大声喊道:“你不要命了?小心一个炸雷劈了你。”

付捷“呵呵”笑道:“看哦,这雨就像天河里流出的瀑布,多美呀。”又抓起长发,捋得水哗哗的淌,她一边笑一边打了个喷嚏。我说:“看看,感冒了不是。”

我进小卖部买了一条毛巾,递给付捷,叫她擦一擦脸上身上的水,我说:“这下好了,回不去了。”

付捷背过身去,毛巾伸进衣服下擦了身子,又擦了脸上头上的雨水,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收拾一番。这会冰凉的衣紧紧的服贴在身上,就开始喊冷了。我忙脱下自己的衣服,叫她过去那边一个门洞下换了湿衣服。付捷脸上一红,迟疑着不知道换还是不换。我催促道:“赶紧换上吧,小心真的感冒了。”

她嗫嚅一下,脸红红的说道:“你帮我看着人,有人过来赶紧喊我。”

我说:“这大雨泼天泼地的,哪里有人。”

我转过脸,听她窸窸窣窣换衣服。

我的脸烧了起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雨还不见小,付捷已经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儿,哆哆嗦嗦冷得打战,嘴皮都青了。小卖部已经关门上锁,一条街上,除了哗啦啦的落雨声之外,就只有我和她粗重的呼吸声。眼见这雨还要继续下,再不敢等了,我一把拉起付捷,冲进雨里,借着路灯微弱的光,踩着积水,急急向学校跑去,一边跑一边展开毛巾,遮在她头上,好歹替她挡一挡雨水。

我喊道:“快跑几步,跑起来就不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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