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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狭路相逢

王北海没有政治敏锐性呀!这么重大的消息,我们几个半夜吭吭哧哧跑来,汇报得口干舌燥,他听了竟无动于衷,伸着懒腰,很随便的说道:“回去写一份情况说明,明天早上给我,我向吴主任汇报,请吴主任来定夺。”然后昏昏沉沉躺下,他瞌睡了。我只好再一次提醒他,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万一古墓被盗,损失肯定不小。王北海已经有点不耐烦,很干脆的把我们几个赶出房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去继续他的美梦。自然,他不同意我们几个去渭河那边,继续齐树柏的伟大发现之旅。

回去的路上,尹子奇一脸愠色,出了职工楼就开始骂骂咧咧,出言相当不逊,口气相当笃定的断言,王北海要贪齐树柏之功为己有,一连声抱怨我不该向他报告,他说:“这下好了,上报纸上电视的肯定是王北海,别看他假装漠不关心,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呢。老齐白高兴一场,咱们几个白忙活一场。”

杨思宇疑惑的问我:“班长,你说王辅导员他不会像老尹说的这么龌龊吧?”

我开始时没往坏的地方想,王北海平日对我不错,看他是个正直的人。他这样做,自然是依照他的职责来做的。这么做是对的,要是按照尹子奇的套路来,我们几个一没经验二没挖掘器械,稀里糊涂跑去乱刨一气,非破坏了文物不可。可经不起尹子奇撺掇,渐渐怀疑王北海真有私心了。齐树柏这会儿缓过劲来,比刚来时清醒多了,走路上哼着一曲歌,没理会尹子奇的话,一进宿舍,三两把脱光衣服,又光着身子,说出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学生不相信老师了,这才是最大的不幸。”

尹子奇脸一红,想辩解却无话可说,气哼哼去刷牙洗脸。我没有晚上刷牙的习惯,这几个家伙笑话我农民习气太浓,不讲卫生,现在偶尔也改变一下,但不知为什么,晚上刷牙洗脸了,我就睡不着觉,会失眠的。按说我这个年纪还不到“怕死没瞌睡”的地步。这晚跟着尹子奇去刷牙洗脸,躺下半夜了还睁着眼睛,真灵验,听齐树柏呼噜均匀,杨思宇悄没声息,自己却睡不着,这才叫痛苦啊,更要命的是,这时候往事会一件件一桩桩过电影似的脑海里来回播放,好事快乐的事想不起来,想起的大都是悲惨的事痛苦的事,而想起最多的是小荷。在温馨脉脉的回忆中,我不知不觉中流下泪水,不知道她恢复记忆了没,能认清楚人了吗?想起她偷偷给我手中塞煮洋芋,不高兴时撅起嘴巴,不经意间掐我的胳膊。付捷也有这习惯。我的女朋友怎么都有掐人的嗜好?我长叹一声。我的叹息常常会把自己搞得极其悲伤,今晚就是如此。到午夜一点多,发现不止我睡不着觉,还有一个人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我上铺的尹子奇,他一会儿翻个身,长出一口气,一会儿又反转过来,像我老家匠人擀毡,滚过来滚过去。

我索性起床,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床前坐下,开了台灯,光线调试微弱暗淡些,小心惊醒了那两个,点了一支烟,写日记吧。

“给我点一支吧。”我听见尹子奇从天空中说话,猛然间的,还真吓了一跳,点了一支递上去,随便问一句,“为什么睡不着?”

“我在想啊,”他接过烟,使劲吸两口,忧心忡忡说道:“万一那古墓被人盗了,咱们几个可就成千古罪人了。班长啊,没有不透风的墙,记者肯定会了解到我们知道古墓的事,说不定怀疑我们是同伙呢。即便能交代清楚,至少先弄进去关几天,那就什么都晚了。还扬名立万,不遗臭万年就不错了。”

这话吓着我了,烟头烫着了床帷子都不知道。不能再犹豫了,我掐灭烟头,喊尹子奇:“不行,赶紧起床,快快的穿衣服。把齐树柏这头猪也拉起来,我们几个这就去那边守住那古墓,等天一亮,辅导员报告了吴主任再商量。”

尹子奇一咕噜下了床,几把就弄醒了齐树柏,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一把拉他下床,取过衣服催他穿上。我提笔写了一张条子,写明我们三人去渭水边守护古墓去,要杨思宇早上报告王北海,交代清楚,万一王北海不积极,杨思宇就直接找吴主任汇报去。办妥这一切,纸条放杨思宇枕头边,他一醒来就能看见的。

那边齐树柏还迷糊,被尹子奇一阵折腾,迷迷瞪瞪穿起衣服,尚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什么情况,打着哈欠跟着出了宿舍。走出校门后,尹子奇这才告诉他情况,齐树柏鼻子就气歪了,转身就要回去,我和尹子奇只好一边一只胳膊夹着,绑架似的上路。好在走不多远就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飞奔而去。

这一路把司机师傅折腾惨了,下了长安街,已经出了西京。齐树柏半梦半醒中指点路径,却总说错方向,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南,渐渐的司机师傅慌乱起来,他以为今晚遇到坏人了,几次三番要返回,我们只好一个劲的表白,我们几个不是大坏蛋,不会对他干什么坏事的。齐树柏用他那一腔标准地道的陕西话解释道:“挨锤子的,谁是坏人呢?大哥,咱们都是乡党,抢你做啥呢嘛。这位朋友把东西落渭水边了,不取回他就睡不着觉。大哥你尽管放心,有我呢,我们都是大学生,可不是坏人。”

司机听了,虽不那么紧张了,但呼吸之间还是急促难平。

一时车子绕过了灞桥,借着月光,我看见那灞桥边,一株歪脖子柳树孤零零立在银色中,忽然想起唐人的诗句,轻轻背诵道:“濯濯长亭柳,阴连灞水流。雨搓金缕细,烟袅翠丝柔。送客添新恨,听莺忆旧游。赠行多折取,那得到深秋?”齐树柏指着一处小小的土堆,喊道:“就是前面那地方。”

车子“嘎吱吱”一阵响,终于停下了,我就掏钱打发出租车回去,本来想叫出租车等的,那司机师傅死活不干,只得随他方便了。车钱不多不少,刚好一百元,掏了钱我就心里难受,半个月的伙食费呀。不是我穷大方,我十分清楚,要这两个家伙掏钱,等于抽了他们的筋,还要唠叨个没玩没了,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两人还忘不掉,还要时常提起,我是掏钱买个耳根子清净。一时三人下了一道坡,趟过一大块麦田,麦浪潮水一样涌动,月光下的麦浪多么美丽撩人啊,真想在麦地里听蛙鸣啊。再慢慢往南走四五十米,跳过一道一米宽的水渠,只见周围是朦胧而空旷的原野,风吹过,夜的旷野更显寂静辽阔。清风送来了渭水的味道,空气清新得叫人心神俱醉。明月当头,天空是那么遥远,脚下草木萋萋,遥远的地方有狗的叫声。乍离繁华,寂静叫人留恋,月朗风清,才知山色空蒙。一边感慨,一边随着齐树柏走,磕磕绊绊再走过一片草滩,已能听见渭水的流淌声了。

忽然的,尹子奇拍了我一掌,抬手指向前方不远处,小声喊道:“看,灯光。”我被吓一个哆嗦,听齐树柏喊道:“就是那个地方,就是那棵大柳树旁,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不等我们欢呼,忽然听见大柳树下传来“砰砰砰”铁器敲击石块的响声,我们三人一怔,一时明白过来,三个人相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问道:“怎么办?”

这两个家伙四只眼睛看向了我。

月光下,我被看得毛骨悚然。

“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我说道:“我也没办法,只能先吓唬吓唬,看能不能吓跑了。一起喊吧,放开喉咙使劲儿的喊,说不定就真能吓跑了。”

我的话音才落下,齐树柏立刻双手举到嘴边,握成喇叭状,张嘴驴一样大声喊叫起来:“噢……噢……来人呐,抓贼喽,盗墓了。”尹子奇哆嗦了一下,慢慢向我身边靠过来,又小声说道:“要是有一面锣就好了,锣一响,说不定还能惊醒几个村民,赶过来帮忙,肯定能逮住那几个盗墓贼。”

我笑道:“这半夜三更荒郊野外的,哪儿给你弄锣去,咱们两个也喊吧,先吓唬吓唬再说。”

齐树柏继续喊,盗墓贼不知道吓到了没有,我和尹子奇吓到了,尹子奇想爬高一点张望,一脚踩空,“哎呦”一声,就一屁股摔倒在草地上,日急慌忙爬起来,身上尘土顾不上打,他平时最爱干净的一个人,此时哪里顾得上衣服,一颗脑袋乱扭,一双眼睛四处乱瞧。我估计,他在探寻逃跑的路线。

齐树柏的喊声在夜的旷野里飘荡,叫人瘆的慌,尹子奇忽然喊道:“老齐,别喊了,你这声音别说盗墓贼,狼都招来了。他们多少人没搞清楚,万一冲过来跟咱们玩命,怎么办?”

我这会儿静下心了,拉两人钻进麦田里蹲下,小声说道:“书上讲的,盗墓这行,都是父子一伙,不会人多的。只要不让他们发现我们的位置,能挨到天亮,就不怕了。所以,我们的战术是游击战,喊一嗓子换一个地方,反正他们在明处,咱们在暗处,搅腾得他们无法盗墓就是胜利。”

齐树柏说道:“好,我们三个最好分开,叫这帮子坏怂搞不清咱们多少人。”我说声好,齐树柏已猫着腰绕前面去了,我听见尹子奇牙齿打架,“咯咯”的响。他哆哆嗦嗦跟在我屁股后面。

我也喊起来:“噢……抓贼喽,抓盗墓贼喽。”

那边齐树柏大声呼应,驴叫马吼的喊上了。盗墓贼没有动静,渐渐的,尹子奇也放开胆子喊起来。三个人喊声虽单调些,毕竟夜半三更,这边喊了那边喊,声音像在游弋,还是蛮恐怖的。

猛的,敲击声停下了,接着灯火熄灭了。

我赶紧闭上嘴巴,那边齐树柏也停下了。尹子奇却躺在麦苗上,很舒服的一边看着月亮望着星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喊:“抓贼喽,抓盗墓贼喽。”我看见一个黑影一闪,冲着尹子奇方向去了,我心中一紧,忙大声喊道:“尹子奇,快跑。”

尹子奇来不及反应,那黑影已到了他身边。我喊一声:“糟糕。”猛然间听见齐树柏大叫一声,又随手扔出一样什么东西,准确掷向那个黑影,就在那黑影一个愣神间,他纵身一跃,几步就跨到尹子奇和那黑影之间,手中竟攥着一根木棍,只见他身姿凛冽,反应奇快,不等那黑影反应过来,手起棍落,重重打在那黑影身上,就听见那黑影“哎呦”一声,栽倒下去。

这时尹子奇也来了劲了,冲上去朝那倒在地上的黑影踢了几脚,我大声喊道:“注意身后。”

我看见还有一个人窜进了麦田,可惜没看清他的去向。

就在我为尹子奇和齐树柏提心吊胆的时候,一个黑影从背后悄悄向我靠近,离我两三步远时,慢慢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狠狠砸在了我的背上,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后面的故事,是第二天我醒来之后,尹子奇告诉的。他说,他们两个看我被打倒了,那盗墓贼又举起石块,准备再给我来一下子的时侯,齐树柏急中生智,一把抓起那个被他俩打倒在地的家伙,朝那黑影喊道:“都别打了,我们交换吧。”

那黑影还在犹豫,石块高高举着。

尹子奇喊道:“这个人是你爹吧?别为了几个臭钱连爹都不认了,你还是人吗?”

那黑影就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换”字。

感谢你啊,老齐老尹同志,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直到日照三竿,杨思宇才带着王北海,王北海带着历史系几个专家,历史系几个专家带着民警,热热闹闹的赶来了。

他们赶来时,我已经清醒了,虽然背上很疼,但我可以坐起来,说明我的腰没损伤。看见杨思宇,我第一句话是:“你他娘的怎么来这么晚啊?”

齐树柏“呵呵”大笑,尹子奇却眼泪哗哗的。

我被送进学校医务室,拍片子来看,问题好像不大,大夫说回去躺几天就好了,连药都不用吃。

付捷哭哭泣泣来看我,我说了没事,她还是哭,掀起我的衣服,小手在背上滑滑的游走,我就嘿嘿的笑。

她说:“真傻!”

晚上李臻来看我。

她来看我,说明她已不生我的气了,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刻,这一石块砸得值大发了。李臻那双明亮的眼睛,比昨晚渭水边的星星还漂亮。她知道了齐树柏大战盗墓贼的故事,竟夸了他好几句,夸得齐树柏屁颠屁颠大笑。她好像也知道了尹子奇临阵怯场,所以,她没有夸奖尹子奇。尹子奇很失落。

临走时,她悄悄在我耳边说:“你真勇敢!”

齐树柏不愧是练过体育的人,昨晚上他救尹子奇那一跨步,英姿洒脱,很有侠客的味道。今晚,我和尹子奇躺床上不想起身,他却兴冲冲跑教室里吹牛去了。

尹子奇脑袋探出床帷子,从我手中拿走一支烟。我躺不住了,坚持着起身,坐凳子上呲牙咧嘴。

尹子奇说:“班长,有这一次,这个大学就没白上。”

我笑道:“你不是老想出名,扬名立万吗?这下好了,学校里肯定为你记功表彰。这下,你比常占美有名多了。”

尹子奇一笑,说道:“班长,我说的没错,你真是个福将。”

我说:“还福将?昨晚险些光荣了。”

尹子奇说道:“我和齐树柏心里都明白,你是为了我们两个才挨了那一下子的。班长,我对你有点崇拜了。齐树柏说,等你完全康复了,咱们好好喝一场,一来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应该庆贺一下,二来应该为我们的壮举喝一杯的,呵呵。”

快乐的事,美好的事总是匆匆而过,留下的都是不快乐的、叫人忧愁的事。就像昙花,只有那一现,才最美丽。

等我身体恢复健康了,一切又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学校的表彰迟迟不下来,齐树柏至少可以在女生们面前吹吹牛,尹子奇却怏怏不乐,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等他从武侠片中清醒过来,忽然感觉大学生活又没意思了。

他说:“班长,你说说,我们的大学生活跟前辈们讲的为什么不一样呢?什么学习如饥似渴,男生女生纯洁无瑕,以诗会友,感情含蓄坦荡,多么诗情画意呀,仿佛人间仙境,都在哪儿啊?我怎么看不见,我只看见赤裸裸的情yu弥漫,物欲横流,连教授老师们都忙于赚钱,正儿八经的学生不好好带不认真教,一个个往外面跑,搞兼职赚外快。这不是荒了自家的地,肥了别人的田嘛?怎么感觉大学就是个小社会。”

我只好配合似的叹息一声,没有说话,潦草的记着日记。记录下尹子奇刚才的那几句话,我觉得他说的这些话都很精彩,这会儿他简直是个哲学家。他趴床上,脑袋钻出床帏子。最近他喜欢这样趴床上,然后从我手中拿走一支燃烧的烟。他还是很少自己买烟,即便齐树柏数落他:“老尹,我救过你的命,总该抽一盒你的烟了吧?”他还是不买。

自从挨了那一石块,我忽然顿悟了一些事,比如这小小的烟,尹子奇想抽就给他嘛,他和齐树柏在那个关键时刻,真勇敢,把我从死神那儿拉了回来。况且,几支烟,可以换来他一通精彩的半夜演说,陪我度过月亮升起前的那片黑暗。

他这样说:“系上几个权威教授都在校外兼职代课,一年五六万的收入,系上提成,真正的互利双赢。那些名气不够没地方兼职的,系里面就把教学任务全压给他们,任务重收益却不高,意见自然很大,听说经济系法律系还有其他几个系留守教职工都联合起来要求加薪,否则不再教计划外的课,已闹到校办了。”

这事我知道,只是我没有想那么细那么远。教授和讲师在校外兼职,好像是学校人才输出搞创收的大政方针。这也是有历史渊源的,鲁迅先生不就是身兼几个大学的教授讲师吗?在我们学校,这种现象已经相当普遍了。像常占美他们历史系,几位全国有名的教授专家就兼着什么“上下五千年学术研究会”理事、什么考古研究所名誉顾问、佛学理事道教理事等等,五花八门不胜枚举。法律系就更不用说,不要说教授讲师兼职大大小小律师事务所的法律顾问,就是一些大三大四的学生,性格活泛的考了律师资格证的,都在律师事务所挂名替人打官司。中文系的在报社杂志社兼职编辑。会计系的老师学生,在私营企业替人家作假账的大有人在,去年好像还捣腾出什么乱子了。说大学是小社会,何止是小社会,简直与大社会融为一体了。慢慢想起胡适先生讲过的一句话,他说大学生应该“多研究些学问,少谈些主义”,多么的英明远见啊。现在竟然连“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都忙于赚钱,顾不上教育学生,这样的学生毕业了能干什么?会干什么?再往深了想想,社会上宣传的英雄模范人物,大老粗居多,知识分子很少,是知识分子良心坏了?还是那点子好事知识分子不肖为?不愿意为?还有,英雄们的英雄事迹,怎么看都是干了本职工作,当官的不贪就是典型,公安干警破案就是模范?

唉,无语啊,彻底无语。

尹子奇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知道他还想谈论下去,我却不想谈这些话题了。我认为他还是囿于校园这个小圈子想问题,他应该把眼光从校园移出去,看看社会,从政府机关到街道办老太太,一天都在讨论赚钱的事,从政府官员下海,到幼儿园老师卖盒饭,还不是常见的普遍的事么?这个尹子奇,真是少见多怪,编辑刊物成了书呆子?装清高,那要在不饿肚子的时候。

我说:“睡吧,明天是消费心理学课,好久没看见我们的美女老师了,怪想她的。”

尹子奇缩回脑袋,笑了一声,骂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哪天我告诉她一声,就说我们班帅哥班长想你都想得梦遗了。”

我关了灯,抽完最后一口烟,从窗子扔下烟头,回了一声道:“巴不得啊,那么漂亮的老师,老子愿为她精尽人亡。”

尹子奇咕噜一句:“流氓。”

那之后的一天,王北海打发人来叫我。我说要上课,下了课再去吧,来人急的很,拉起我就走。走路上我问那人什么事这么着急?他说:“历史系主任要见你。”历史系?我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呀。一时上了教职工大楼,那人前面带路,却没去王北海办公室,直接带我进了我们系上的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吴主任看我进来,点了点头,指着一个空座位示意我坐,他身边坐着几个人,我一个不认识,桌上摆着几盘水果,刚洗过的,水珠闪着光,倒逗起了我的嘴馋,琢磨怎么弄一个来吃。我忐忑不安找了一个远点的位子才坐下,王北海站起来,笑容可掬,先向吴主任点了点头,又向一位胖得自己要支撑不起自己脑袋的家伙点了点头,这才开始说话。王北海说道:“这位是历史系杨主任,杨主任是一位享誉全国的明清史专家。”他介绍的正是那位胖子,然后介绍下一位,然后下下一位,我根本没记住,反正都是某一行的专家,这个办公室里,除了他王北海和我程寒雨,都他娘的是专家,这个专家那个专家,专家满天飞,估计掉一块砖头下来,砸十个人,有一半是专家。我心里给王北海和我都加封了专家的称号,王北海是废话专家,我是爱情专家。我看着那个明清专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那要垂到脚面上的肚皮怎么跟女人zuo爱呢?他一定找不到情人的,哪个女人愿意肚皮上爬一堆肉?不被压死也要被气死。严正声明,本人程寒雨,还是个处男,但我知道男人跟女人干那种事时,要叠加起来的,他那肚皮绝对妨碍他贴近身子下面的女人的。我为他担心不已,不免多看了几眼,他发现我在看他,就朝我很友好的笑了笑。他笑起来时,五官走了样,眼睛消失了。

“这位就是渭水秦王古墓发现者保护者之一,我们系工商班班长程寒雨同学。”王北海指着我给大家介绍。

我赶紧站起身,转着圈向各位专家点头鞠躬,然后坐下,屁股还没挨到凳子上,就听见一阵雷鸣般掌声,夹杂几声“啧啧”赞叹声。我喜欢这种场合,我也喜欢这种氛围。

原来那天,王北海一大早被杨思宇叫醒,看一眼我留下的条子,发了一通火,骂我没事找事,竟敢擅自行动,骂完了也不理睬杨思宇,继续倒头睡觉。杨思宇没办法,只好自己拿着条子急急忙忙找到吴主任。吴主任听了着急,说古墓不古墓没法肯定,学生丢了谁负责任?想了一下,吴主任立即联系历史系杨主任。杨主任又联系了警察,这样的,历史系杨主任、我们的吴主任,自然,主任身边跟着辅导员王北海,大队人马急匆匆赶过去。吴主任救了我的命,杨主任探明那古墓就是明朝一位秦王的墓室,仍然完好无损,立即跟考古研究所联系发掘。这才叫双赢。

今天杨主任是专门来感谢吴主任的。当然,也顺便感谢一下我们,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感谢吴主任送给我们系一个大项目”。暖人心的话说了半小时,最后送上了一千块钱的奖励。我有点脸红了,不是我嫌弃钱少了,主要是表扬的人应该是齐树柏。在主任们说话的间歇期,我赶紧插话,解释说:“这事儿我们班的齐树柏尹子奇杨思宇都参与了,主要是齐树柏同学做的,要不要叫他来,请两位主任当面表扬一下?”

王北海瞪我一眼,他嫌我打断了领导们之间的讲话。他是责怪我不懂礼节,间接的丢了他的人。

杨主任“呵呵”大笑,我确信,他笑的时候看不见眼睛,笑完了看眼睛就是两个小小**。杨主任说道:“不必麻烦了吧,你是班长,代表一下嘛。我们任务紧,没时间一个一个见面表扬了,这里有一封表扬信,带回去给那几位同学读一读。老吴,你的学生风格高啊,改天专门来取经。我们兄弟之间不用感谢来感谢去的,那样就见外了。今天晚上,我在大唐宫定了包厢,省上考古所几位领导和专家都请了,你一块儿过去见见。你不是想要高老的字画吗,带上笔墨纸砚,早点过去,请他老人家写几幅。他那字,深圳那边都卖到一幅四五十万了,哈哈。”

吴主任立即来了兴致,亲自起身给杨主任添水,激动的说道:“真的吗?你老杨不会哄我开心吧。高老跟北京的齐老一脉相承,都是先学颜柳,再习魏碑,工诗善画,赫赫有名的大家,能有一幅他老人家的字,实在是太荣幸了。去年张煜副校长陪他老人家参观碑林,提了几次,想要一幅,他老人家就是不搭理,今日我可沾了老杨的光了。北海,赶紧去买文房四宝来,要最好的,晚上跟我去,这件事你功劳最大,也给你弄一幅字。”

王北海估计激动得要哭了,眼圈红红的一把将杨主任的表扬信和一千块奖金塞我怀里,就跑步出去了。我却担心回去怎么给齐树柏和尹子奇解释。看两位主任和几位专家忙着讨论晚上的宴会,杨主任要吴主任弄辆好点的车,一起去接“高老”,他高声说道:“高老最喜欢讲排场的,车一定要上档次上规格。”吴主任就给什么人打电话,冲着话筒喊道:“喂,是张老板吗?我是老吴,想借你的奔驰车用用,什么?不是我要用,是一位身份特殊的朋友要用。哈哈,就这样吧,孩子上大学的事包在我身上,西京四十所大学随便挑,我吹牛?哈哈,你看我是吹牛的人吗?我办不成还有能办成的人嘛。好的,不说了,哪天请你喝茶,凤翔楼雨花斋你随便挑,再见。”

这边杨主任也开始打电话约人。我看见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烟盒大小的玩意儿,翻开一面盖子,“烟盒”上那一面就像计算器键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数字。杨主任粗壮的手指,“叮叮叮”摁出一串数字,然后对着“烟盒”大呼小叫起来。我才知道,那“烟盒”就是手机,手里拿着打电话的机子。我想起了柳春晓老师的“半片砖头”,时代发展真快啊。

杨主任给一个叫“丽丽”的女人打电话,说了三句半话,叫了三声“亲爱的”。“晚上去大唐宫吃饭。谁请客?自然是你的杨哥哥了。穿漂亮点,晚上给你介绍几位朋友。……什么?自然都是有身份的朋友,你还不相信你杨哥哥的实力?我什么时候交往过平头老百姓?一个个不是地级干部,就是专家教授。好,亲爱的,晚上见,我也想死你了。”

我看见一团肉球冲着一个“烟盒子”欢叫,实在想吐了。

杨主任又对吴主任说道:“高老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晚上多带几个人过去吧。”

我担心奔驰车承担不起他的肚子。

我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离开了,便起身打招呼:“吴主任,我回去上课了。”吴主任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我揣起信和那一千块钱,出了大会议室。还没走出大楼,我就想好了如何对付齐树柏和尹子奇,有这一千块钱垫底,什么事办不成?

我看了历史系杨主任的表扬信,那信并不是打印件,而是一封手写的普通信件,连印章都没盖,估计是临时想起来写的,哄人玩而已。其实,就信的内容和文采来讲,根本赶不上我的水平,估计跟尹子奇在一个档次上。我先回到宿舍,乘那几个家伙上课不在的机会,在原信的基础上,斟词酌句重新加工一番,一时完成,立即变成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当然,我主要是加上了一些对齐树柏和尹子奇英勇救人卓越表现事迹的表扬。然后,我就到教室去,我决定了,要当着全班所有男女同学的面,大声的念出这封表扬信件,虽然这封信主要是出自我的手笔,但那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嘛。

至于那一千块钱,给谁都不合适,分掉又不妥,那就晚上集体出去,找个地方吃掉喝掉吧,也算是替他们俩摆庆功筵。当然,大唐宫是没法去的,校门口那个火锅店还是可以去的,全班三十个人,吃火锅足够了。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手中还有克扣尹子奇搞活文化生活的经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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