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的骗子都极善于伪装，不止是身份外表的伪装，还要隐藏自己的情绪表情。譬如，刚才看到几个老太太上钩了，李拜天就差点喜形于色。
按照计划，他要傻到没把老太太们当回事儿，这种情况下，双方的关系不是利益相关的买卖方，而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对方会认为他讲了实话，尽可能地信任他。
“嗯？”李拜天回过头，奇怪地望着他的“鱼儿”。
“你们卖啥东西？”鱼儿问。
李拜天皱起眉头，挠了挠后脑，似乎考虑了一下，才敷衍似的回答：“小饰品，卖不了的小饰品。”
“不是卖水机？”
听了老太太的问话，他“吓”了跳，赶忙蹦跶到老人们身边，压低音儿，神秘兮兮：“大娘，你听着当做听不着哈，我就来贵宝地卖一台水机，卖完我就走。”
“干嘛卖一台啊？”老人的好奇心上来了，视线绕过他的肩头落在面包车上：“卖东西的从来都是大喊大叫，吆喝着，你倒是奇怪，还不敢说自己卖的是啥？”
“大娘，真的不敢说，”李拜天急得拍大腿，一抬头，瞅到老人慈祥的双目，哀叹声：“算了，我告诉你吧，我和我老婆给人家水机厂家送货，平常也没事，走到半道上，我老婆闲着没事，就清点了下数量，这不，今天突然多了一盒，单子什么的都对，我们赶紧停下来检查了遍，确实，多了一盒。所以我就寻思着，在送货的路上把那台多出来的水机给卖了，发点意外的小财。”
谜题解开，老太太们释然了，不过，又被新的话题吸引地更深，眼神不断地往面包车那边瞅：“谁家的水机啊？”
“天启。”
老太太们面面相觑：“没听过，还有这牌子？”
“哎呀，大娘，你们人老了，能听过讲究的年轻人们喜欢的玩意儿吗？这东西在年轻人中间走俏，听说是什么小分子团啦、富氧啊啥的，咱也不懂，反正售价挺高。”
这小分子团、富氧的概念，早在保健品的炒作下在老人们印象里打了个满分好评，李拜天把自己装成个揣着金子当石头疙瘩使的大蠢货，是利用了人性中喜欢趁机占便宜的弱点。既然是人性弱点，这几位活了多半辈子的老姜也不能例外。再加上她们本身就对保健养身有兴趣，便问：“能看看吗？”
“大娘，你们又不买，看有啥用。”
大娘一瞪眼：“你这小伙子也真是傻，谁说我们不买？好的话，我们还能介绍朋友过来买。”
“哎呀，那敢情好，你们过来看看。”李拜天这时就敢高兴了，不仅高兴，还要眉飞色舞，以表现自己的傻气，可也不能一个劲地傻，要突然收住，不敢大声笑怕跑了运气：“咱动静小点，我这做贼心虚。”
老太太们太可怜他了：“小伙子，你还是太实诚了，城里哪个人不贼？送货的多出来卖了很正常。”
“你看看，我们这也是第一次做……”引着大家到了面包车前，还要左看右看，没人后，才拉开车门。老邢婶来的时候，面包车里就已经装满了水机，咱国人喜欢豪华大气又好看的包装，所以早前飘飘买来的包装箱也是极好的，丝毫不比市面上正牌水机差，这车门一开，老太太们的眼睛就亮了：“这么一车啊！”
“可不是嘛，”说着，李拜天就上了车，随手拎起一箱水机，拿出小刀就往封口处裁去：“我给你们拆开一箱看看，我跟你们说啊，这水机贼好，有钱人喜欢用，我们这些送货的，送都送不过来。”
等他把漂漂亮亮，看着格外高大上的水机拎出来后，老太太们已经开始兴奋了，而李拜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傻气：“这还有说明书。”
“市场卖价多少啊？”老太太问，其实，水机箱上已经贴上建议零售价的标签了，她们也看到了，就是想问问，再图个安心。
“3999。”
“你卖多少？”
“我能卖多少啊？”李拜天憨地可怕：“本来就不是应该拿的钱，有点赚就够了。”
“心里得有个谱吧？”
这前后一思索，他对自己不耐烦了：“哎呀，大娘，我也不是个贪心人，我看你也面善，多少就是个缘分，大娘，你们看看，周边有人家需要吗？我一定给便宜，就是得快，我们接货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再卖不出去，我就得拉过去了。”
“不用问别人家了，”其中一个老太太打算下手了：“我儿子家正好装修，缺台水机，你跟我讲讲吧，便宜我就拿了。”
李拜天一听，乐了，摩拳擦掌：“那敢情好啊，您说多少价？”
这时，副驾驶车门突然打开，跳下来个看上去很精明的女人，还没到跟前就开始嚷嚷：“你这笨才，你卖东西，怎么让顾客出价啊？这水机，零售价3999，我们卖，最低800。”
老太太们一见这阵势，有些不满了。李拜天猜得出来她们想啥，无非就是，这傻小子咋有这么精明的婆娘？坏了，早知道早下手了。
“哎，你个婆娘，懂啥嘞，少说点话！”李拜天急得大吼：“男人做生意，你不要插嘴！”
训完小键盘，李拜天回过头来的时候就满脸堆笑：“大娘，你说，多少价位合你？”
几人左右一瞧，要买的那个出价：“我最高出500。”
“啥玩意儿？”飘飘直瞪眼，拽起车门就关：“老公，走，500还不如送了我堂姐呢，人家少说也出个千八百呢。”
“啧，要我说多少遍？”李拜天怒了，推着飘飘去了一边：“你，不要插嘴！”
“大娘，你看，好歹是这么贵的东西，你出点价，我现在赶时间，下了班过来就给你安上。安装费也得个百八十，我免费。”他试探地问：“你看，行不行？”
“那就550。”
飘飘已经忍不住了，又要跳过来，李拜天赶紧把老太太拉到一边悄悄话：“大娘大娘，咱不理她，我是真赶时间，这样好了，550就550，你拿走。”
为了让她更相信，李拜天拿出烟盒，把烟倒进口袋，用烟盒给老太太写了个电话：“我给你我的个电话，下班6点后你联系我，我再过来给你安装。”
“小伙子，厚道人啊。”老太太赞叹，而李拜天照样是傻了吧唧的。
这社会，傻不傻，脸上是看不出来的，总是，真傻的人兜里的钱越来越少，假傻的兜里的钱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