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妥了价钱，几个老太太一起拿出随身的零钱凑一块，李拜天赶忙去给她拿货。
“我这就去给你把那个拆了的包装好，”他态度恭谨：“大娘，请你理解一下，还没开封的得给人家送去。”
“好，就是个包装的个事嘛。”大娘也很开明，毕竟便宜了一大半钱才是真正让她动心的原因：“再说，刚才那箱子也是当着我的面开封的，也是新的，我理解。”
虽是这样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见的也多，知道有些人喜欢以次充好，蒙混过关，视线自然落在水机上不轻易移开。
再说，好几双眼睛盯着，要掉包也确实不容易。
与其如此，何不干脆让老人家放心呢？
“大娘，要不，你再检查检查？”边问，李拜天边把已经装进去的水机拎出来：“你检查一遍也放心。”
正中下怀！老太太仔细检查了一遍水机，从外表看去，方方正正的塑料盒子还真看不出什么瑕疵，标签批号什么的都很齐备，一看就是高端产品，引得其他几位老太也交口称赞。这功劳得立在秦和头上。前段时间大家都在外忙乎，单就把他一人困在地下室，一件件、没日没夜地组装水机，虽然这批水机是没有名分的“不合格”产品，但它们的选材、质量飘飘都是严格把控的，因为，其关乎的是“天启”的名号。
“应该没问题，小伙子，我信得过你，你打包吧。”老太太可以放心了，但飘飘饰演的精明婆娘可不罢休，挤出老太太们的包围圈，一下子窜到李拜天身边，手指头照着手臂上一戳，疼得她主人龇牙咧嘴。
“你卖多少？啊？”
“五百五。”
“要死啦，这么便宜？”
“你少说两句吧。”
“跟着你受罪，还要让我少说话，我嫁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飘飘喋喋不休并非没有道理的，首先，李拜天的位置是在面包车车厢前的，准备掉包的水机就在车厢里放着，老太太们围堵在李拜天身后，别说掉包了，就是封箱的胶带少粘一厘米，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飘飘来了，就不一样了，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推搡着李拜天，看似蛮横无理，实际却在老人和水机之间隔开了一道屏障。
两口子吵吵，老人们是最不愿意介入的，都有意无意地避开，李拜天顶着重重压力，把水机快速掩埋在一堆杂物里，将要掉包的东西放进包装箱。这前期训练过几次的小动作，现在仍硬生生地在他头上、手心里逼出一层汗。
不同于前面几个骗局中的碰瓷儿，掉包是个技术活，有点像魔术，速度要快，还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等他在封箱处拉上胶带粘紧，便与飘飘心有灵犀地对了个眼色。
他也是愤愤地冲出自家老婆的责骂，把产品放到老太太身边：“大娘，你别笑话，我婆娘是山里头的，不懂教养。这是你的水机。”
老太太也把一堆整钱零钱递到他手里：“少了20，凑不齐了，你就拿起吧。”
“哎，好嘞！大娘，你先拿回去，下午下班了，我一定过来给你安装，”李拜天是个憨实汉子，拿了钱就在老婆骂骂咧咧的声音里赶紧上车了：“走吧，走吧，交货时间都迟了，小心扣工资！”
等他们坐上车，出了小区门，就算是诈骗成功了，此时，李拜天累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飘飘贴心地拿了块湿巾，为他擦着汗。
“主人，受累了。”飘飘小声地说道，几乎是唇语，李拜天知道她在顾忌什么，毕竟现在直播的手机在他们手上，“主人”这样的称谓，还是不要再出现地好。不过，捏着手里有零有整的530块钱，他哀哀地感叹：“看来，真正的骗子很容易得手啊。”
“骗术是自人类诞生以来就存在的，骗与被骗，已经是人类生存的一部分了。”飘飘劝他：“即使我们做更多，骗术，不会被终结，人们在学会辨识一种骗术后，这种骗术就被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出色的骗术。所以，我们只要挑力所能及的做就好了。”
“你说的对。”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五花八门，有的欢迎他们回归，有的夸他们手法好，演技直逼一线明星，有的也在批评他们连老人都不放过，李拜天像长着一双带偏见的眼睛似的，夸奖的言论是放大的，贬低批评他的言论他统统看不见。这也是他写小说时练就的神功。
“终于又能和大家见面说话了。”他说道，看着大陆从小区里出来，拉开车门，却看着满满的水机发愁——根本没有他落座的地方。
“你就在树荫下面等等，我和飘还有事要做。”
大陆默默地关上车门退开了，李拜天的视线又回到直播屏幕上来。
“刚才我和飘卖水机的全过程大家也都看清楚了，这是常见的诈骗手法，首先要引起别人对你手里东西的好奇心，我们就是通过便宜的价格、急于销售等，吸引了老人家的注意，把她们带到面包车旁边来。3999的产品降价到550，最后530成交，这个折扣绝对能让人心动，再便宜也不能了，会引起老人的怀疑，就比如说，你拿着一块金条，要五毛钱卖出去，别人就会不相信，但是相反，如果你有出色的口才，对人心揣摩透彻，那么，即使给你一块石头，也可能卖出百万天价。”
【这是真的，富人戴个铜环，别人也会相信那是金镯子，穷人戴个金镯子，别人也会相信那是铜环，包装使然】
【是不是曾经有人把一块石头赌到数十万价钱，其实价格也不足万元】
【看着天哥那才那个着急憨实的模样，我也想买了】
【前段时间我就买了两盒假烟，那卖家说是贪官亲戚被查处了，他得赶紧把东西清理了】
【掉包也很常见啊，我是卖笔记本的，有时也趁买家不注意，把展示的笔记本给他包装了】
【卖衣服的同理，有的裤子线头脱开了，但还是能卖出去。匿了】
【飘飘姐什么时候开个化妆直播，教教我们这些菜鸟】
【骗术很精彩，但是总感觉不应该这么对老人……】
“我们现在就去把钱还给她们，”李拜天说道：“同时，为了表达我们天启公司尊老爱幼的优良企业文化，我们决定免费赠送老人家一台水机！”
【鼓掌鼓掌】
【免费啊？真免？】
【拜天哥和飘飘姐来骗我吧，我家也缺水机】
【有个问题，天启的老总都是骗子，水机能好吗？】
“说实话？”李拜天故意问，弹幕上都在问他水机质量如何。
“实话就是，这些水机自然不能和市场上正品良心水机比，毕竟一分价钱一分货，但是，至少要比杂牌水机的质量要好，适合低收入群体使用。”借机，李拜天还想宣传一下自己的水机活动：“大家多注意这几天我们哥几个的动态，这水机价格肯定让大家满意。”
“这些水机相当于自改装，飘飘是总设计师，约翰是管材料的，秦和，也就是你们的小秦秦是安装的，而我负责质检，能过滤水中杂质、吸附重金属，适当地磁化、软化水质，作用就是这样了。”
【听着是句实话。】
【要销售了吗？】
【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明白天启的主营业务是什么】
“我们进去吧。”他向飘飘点点头，转向回到小区。这段时间并不长，老人们还在院子里没有离开。见到他们的面包车又回来，很是奇怪：“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没有，老人家。”
“那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李拜天往她们面前一站，首先鞠了个躬：“在说下面这件事之前，请允许我们先向你们道个歉：对不起。”
几位老人面面相觑，很是奇怪：“小伙子，你是不是不想卖了？”
“不，大娘，卖就是卖了，我们不会再拿回来的，但是我们想给您换一台。”说着，李拜天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到她们面前，把钱也送到老人手上：“这是一台新水机，这是您之前给我们的530块钱，我们都还给您。”
这下，老人彻底坐不住了：“小伙子，你这是闹啥嘞？”
“奶奶，您看看您箱子里装的是啥？”飘飘笑着说，这可让老人更吃惊了：“怎么回事？这小媳妇突然不霸道了？”
“奶奶，您看看。”飘很有礼貌地帮老人重新开封，在这过程中，老人还是不解其意：“不就是水机吗？还是啥？”
等纸盒打开，飘飘把里面的东西提出来的一瞬，她惊呆了：“这啥？这咋跟前面放进去的水机不一样？这是……石头？”
“磨脚石的石料。”李拜天解释。
“你们是骗人的？”
“是这样的，大娘，我们正在做一档直播，目的是为了向大众普及常见的骗局，就像刚才我们对您做的，就在社会上经常发生的掉包计，您在我们的节目里做了次演员呢，因为您，直播平台后的网友们得以见识到这种掉包计实施的过程。”
说着，李拜天还让老人正面面对了爆炸式的弹幕。
【奶奶好】
【哈哈，老人家是懵逼的】
【到现在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奶奶，这是普及骗术的直播，主播不是好人】
【更正前排，玩笑归玩笑，但可能被老人误会】
【主播做的是好事，正在帮我们普及日常中常见的骗局呢】
“什么主播直播的，我是不懂，”老太太只看懂了同时在线人数，那一排数字叫她很是吃惊，不由得赞叹：“哎呀，厉害啊，你们年轻人，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
“奶奶，这样好了，我们现在就给你去装上水机吧。”
“不用了，我儿子回来他就能干这事。”老太试着拎拎新水机;“这台不是磨脚石了？”
“不是了，奶奶，您可以当场验货。”
从小区出来，李拜天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下车内空间，载上张大陆，沿途接上老邢两口子，前去超市门口与桃子会和。
这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日头正烈，这段时间内，唐小白起先还是自己一人坐着，秦和在离他不远处的沙发里窝着，都快睡着了。
“小白，你那边怎么样？”
“正等呢，”小白不耐烦地看了下时间，嘀咕着：“应该快了，已经超出约定时间了，这帮小鬼，做事真是不利索，活该找不到工作。”
正说着呢，唐小白的应聘者们已经赶到了，不过，他们还带来了几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警察！
一看警察，不光前线的唐小白、秦和，后台指挥的李拜天、香飘飘等，就连同观众席上就坐的众位网友也一齐怕怕了！
【警察来了】
【握草，还真是警察，快跑啊】
【完了，警察蜀黍会不会不理解啊？】
唐小白常年摆地摊，经常躲城管，练就了好反应，当时就立即把自己的东西一卷，朝着酒店的后门奔去。
“老秦，傻了？快，跟着小白跑啊！”大陆急得大叫。
“慢着！”李拜天制止了他，秦和刚从沙发里站起来，看看唐小白，再看看马上就要进门的警察，虽说飘飘已经和警局打过招呼了，可是，毕竟被抓了是麻烦事！
唐小白这边一动身，刚才想在他手下再谋一份工作的酒店工作人员就朝着他奔来，好像一直在关注着似的——对了，一直关注！
李拜天一瞧这架势，什么都明白了：这警，不是别人报的，是那个工作人员！
“经理，经理，你去哪儿啊？”这人伸手准备拦唐小白，而且，她不是孤身作战，一起行动的有她的同事们，还有一个大堂经理！
原来，他们早就注意到唐小白了。
而他们谁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到秦和那里，也就是说，秦和是安全的！
“秦和，你没被注意，他们的焦点都在唐小白身上，警察现在要进来了，你就想办法拦住他们，给小白争取点逃跑的时间！”
秦和也懵了，他可从来没有和真正的警察对战过，哆哆嗦嗦地走出几步，也不知道是真吓怂了还是咋回事，居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先生？先生？”有服务员注意到他，向他这边快步赶来。
“姓李的，咱两相克，我跟你就没法合作！”唐小白在直播里就骂道。
李拜天才不肯背这个黑锅嘞：“欠吧，就说你丫吹得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