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比我更了解程旭东：不喝酒，他是个小闷骚；喝了酒，则成了小话唠，他会针砭时弊，忧国忧民，他会慷慨陈词，主持正义；但是，喝了酒成了话唠以后，他会在酒精的刺激下，进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高远境界，不屑于说身边的人和事。
我忽然意识到，程旭东是在“表演”。
这货表演，一定是因为万山红在旁边。
其实，他已经“暗示”我了，但我没有意识到。
看他夸张的腔调，也许他手机的免提已经打开，万山红正在旁边听呢。
意识到这些，我的语调柔和了许多：“老二，你和万山红对我来说，就是，嗯，就是兄弟姐妹，欺负谁都可以，不能欺负你俩！不但我不能，谁都不能！谁要欺负你俩，我跟他没完！”
程旭东说：“老大，我好感动！”
我说：“老二，你要提醒万山红，让她这几天注意身体，不要因为店里的事情，把身体弄坏了。那样，即便店里赚到钱，我也不会快乐的。”
万山红在旁边听到这话，眼睛应该湿润了吧。
程旭东说：“老大，我会把你的关怀传达给她。对了，那边的小妹啥价？”
我说：“真是出乎意料，内地CPI挺高！”
程旭东说：“老大，好好的话不说，尽整洋词――啥是CPI？”
我说：“CPI嘛，简单说就是包夜800，不包夜600。”
程旭东说：“你是包夜还是不包夜呀？”还贼兮兮地笑。
听到他笑，我心说糟了，应该装不知道才对呀，怎么把价位说得恁清楚？这下好了，跳到渭河都洗不清了。
还没想好咋应付，程旭东又说：“老大，以你的小身板，应该是不包夜吧？咋样，刚完事，正在抽事后烟？”
我说：“抽你个头！老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乃大丈夫也，从来不沾这些事。”
程旭东说：“你要没叫，咋恁清楚那边的CPI？你就招了吧，跟兄弟还遮遮掩掩的，没劲！
我说：“老二，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气，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从来不会遮遮掩掩。”
程旭东没套到料，变得索然寡味，竟打起了呵欠：“好了，就这样吧，别忘了给我们家叶惠带件风衣。”
我说：“要带也是给万山红带，你们家叶惠就等下一次吧。”挂了电话，心说，小样，跟我玩这手，你俩加起来也还嫩了点！
手机刚放到枕头旁，陈大军又打电话过来了：“老刘，你的手机一直占线？”
我说：“刚接了深圳来的电话。”
陈大军说：“怎么样，还满意吧？”显然，他说的是刚才那女的。
我说：“人还行，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让她走了。”
陈大军说：“那就是说，你没弄成事？”
我说：“没有！”
陈大军说：“怪不得你手机打不进去――没弄事，一直在煲电话粥。那我没照顾好你呀！”
原来，他陪我住这儿，就是这么照顾我来着。
我说：“这事就是图个开心，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不能勉强。”
陈大军说：“那你喜欢啥类型的，说说看，我帮你叫一个你喜欢的。”
我说：“我喜欢看上去清纯的，妆化得没那么浓的。”
陈大军说：“也是呵，现在的女孩子，不把自己的脸涂得跟唱戏似的，好像就出不了门。老刘，你等着，我马上问问有没有这样的。”
我说：“今晚就算了，明天还要干活呢。”
陈大军说：“也好，时候不早了，明天晚上补上。”
我说：“老陈，你这样无微不至照顾我，我一是要感谢，二是有点受不了。你让我自由活动行不行？”
陈大军说：“你要自由活动？也行！我把行情告诉你，别被人宰喽。像咱这个档次的酒店，一般是包夜600，不包夜400。”
我说：“刚才那女的，你付钱给她了？”
陈大军说：“哪里，都不知道你包夜还是不包夜，我怎么付钱给她？”
我小吃一惊。刚才那女的是个人才，报价直接贵0%到50%不说，说起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她要做别的生意，指定也是把好手。
陈大军因为身边有女的，并没打算过我房间来坐坐，又打了几句哈哈就把电话挂了。
两通电话完事，是凌晨一点半，书主人的电话还是没等来，我抱着“活着”靠在床头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陈大军8点叫起我，还在酒店附近那家泡馍店吃了早餐，然后匆匆往厂里赶。
早餐吃泡馍，因为时间紧，陈大军没有嫌我馍掰得敷衍，他自己也没有昨晚掰得细，但我觉得滋味和昨晚差不多，并没有因为馍掰得敷衍而变得难吃。
路上，陈大军跟我解释，时间紧是因为他老板今天要到现场，中午还要请我吃饭，“按说第一天晚上应该让你多睡一会，但我们到得总不能比老板还晚吧？”
我说：“老陈，你在深圳待过，你知道，在深圳，一两点睡觉是常态。”
陈大军说：“我怕你太辛苦！”
我说：“没关系，早到是应该的，我还得看看你们厂里的电脑，硬件系统匹配不匹配，操作系统版本够不够。如果硬件不匹配，版本也不够，可能还得买配件升级啥的，要花很多时间。”
其实，只要是两三年内的电脑，基本不存在这些问题。我不忽悠忽悠，不把问题说得严重些，就显不出我的价值，就显得十万大洋太好挣了。
而陈大军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让我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说：“老刘，告诉你吧，我们厂花大钱弄两台CNC，其实不是为了自个用，而是为了给别人看。”
我说：“这也正常，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客户看到你有CNC，才肯把模具单发给你做。”
陈大军说：“哪里，我们弄CNC也不是为了给客户看。”
我说：“那是给谁看？”
陈大军说：“是为了给专家看，给领导看，给银行看。”（未完待续）